路雁洲和汪宇铎可以算是死对头,当然,这是汪宇铎单方面宣布的。两人都是体育生,又都在田径队,又都“喜欢”过同一个女生。 汪宇铎一直看他这个“情敌”不顺眼,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平时在田径队里,路雁洲的成绩又一骑绝尘,汪宇铎也只有眼红的份儿,拿他没辙。 好不容易碰到路雁洲吃瘪,汪宇铎还不可劲儿的抓紧机会嘲笑一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汪宇铎可太喜欢这位新来的物理老师了! 虽然路雁洲一直觉得汪宇铎的敌意完全是一厢情愿,但以他素来的作风也懒得解释——毕竟以前除了训练,他什么都不关心。 不过现在,他关心的事情多了一样。 他自然不会跟汪宇铎计较,但也不能在关心的人面前跌了份儿。 路雁洲站在门边没有动,侧着身子,回头看向讲台上的苏律雅,“怎么着?放学了还不让人走了,老师?” 路雁洲倨傲的眼神有几分赛场上的杀气,苏律雅微微挑眉,很快就淡定地道:“拿着你的书,坐回座位上去。”他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五分钟,不然记你一个早退。”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双手臂抱着我,求我操你! 路雁洲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手腕上,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勾了勾唇,脚下没有动作。 “你想站那耗五分钟也行,回头别告我体罚你。”苏律雅漫不经心地笑道。 路雁洲深吸一口气,垂下肩膀,决定给苏律雅留点面子。他三两步回到座位上,路过汪宇铎的时候,余光瞥到这家伙嘴巴都笑歪了。 老黄抿了抿嘴唇,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路雁洲耸了耸肩膀,长腿一伸,坐在座位上。想着做戏要做全套,就从书包里把物理书又掏出来,翻开,和他的每一本书都一样,洁白如新。 但这显然是一个多此一举的动作。 苏律雅的眼神又飘过来,落在他空空的书本上,嘴角勾起来,脚步缓缓向后排走来,“路雁洲,你的笔记在哪里?” 操!路雁洲有些心虚地用手盖住了自己的书,他的近视眼不会是装的吧,眼神这么好? “你的笔记在哪里?”苏律雅径直走到他的座位旁,没有客气,气定神闲地坐下来。他的裤子更紧了,浑圆的臀部挨着桌沿,修长的腿横在路雁洲眼前。 山丘一样优美的弧线近在咫尺,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应该在学校突出的部分突出来了。 路雁洲愣了愣,一口呼吸屏在胸腔。 男人却浑然不觉,拿起他空白的物理书,随手翻了翻,还抖了抖,愣是没找出个一字半文。 噢,是雨水的味道,冷冽的山间的雨水。路雁洲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断定——和昨天的香水不一样。路雁洲低着的头悄然红了,两手交叉乖巧地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握紧而发白。 苏律雅显然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所落之处,轻咳一声,屁股却没挪动位置,只是挑起眉毛,审视的目光看向小孩,“抬起头来,笔记呢?” 操,有完没完。路雁洲又在心里骂了一嘴,认命地抬头,“什么?” 其实他已经听到了他的问题,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回答。 “你的笔记。”他一字一顿道,笔直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路雁洲面红耳赤,苏律雅那双棕色的眼睛仿佛在他身上钻了一个洞。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路雁洲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像一个傻瓜。 “老师,我忘了。”路雁洲含糊道,末了看向四周的同学,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幸灾乐祸的。 他嘲弄地挑起眉毛,“哦,物理这门课是难不倒你了?所有东西都在你那体育生的小脑瓜里了,是吗?” “没有……”路雁洲尴尬地舔了舔嘴唇,“不是。” “好吧。”他伸了伸腿,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路雁洲杠上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做笔记?” 路雁洲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没有……” “好吧,好吧,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的试卷总是出现中奖号码了,9,19,29,每次都带9,最高一次是3> 他说的是我的分数。 骂人不带脏字儿,这是他惯会的招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因此投诉他。 “上课光记得和同桌眉来眼去了。”苏律雅瞥了老黄一眼,“两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路雁洲心里冤啊,不解地看向老黄,对方也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在苏律雅的眼皮子底下,又被他逮个正着,苏律雅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还看!下次上课再让我看到你们……”苏律雅本来想说亲亲我我的,但一想不对,忙改口道,“人黄瑞泽年级第一,你光盯着人家看,你倒是也考一个试试。” 老子哪有看老黄,老子看的人是你啊。路雁洲委屈得很。 况且,老子是全国排名前三的跳高小王子好吗? 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但路雁洲此时也不敢在老虎嘴边拔毛,快下课了,他看着周围一堆看好戏的眼神,低头认怂:“好的老师,我会努力的。” 此时,下课铃声刚好响了。物理课是最后一堂,路雁洲扫了一眼,同学们眼中都有一股想看好戏的意犹未尽,并没有走的意思。 “好,下课。大家可以走了。”苏律雅伸直了腿,在路雁洲旁边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他,“路雁洲,你留下!” 路雁洲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 “抄笔记。”苏律雅扔下三个字,往门外走,即将消失在教室门口时,又交代道:“跟我到办公室来。” “给你,这是今天的笔记。”老黄把自己的书塞给路雁洲,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了,兄弟。” 老黄侧着身往外走,书包老老实实地双肩背着。他虽然是娃娃脸,身形却有些佝偻,据说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缺钙导致的。黄瑞泽的家境一般,能上这嘉德中学是因为成绩好。嘉德是一所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真本事的。 黄瑞泽是靠奥数比赛,路雁洲则是凭借跳高成绩被学校的田径教练发掘的。他们都是这个学校里的少数派,这也是路雁洲和老黄走得近的原因。 路雁洲把两人的书放在一起,一手夹着,另一手提起书包就匆匆往往外走。 如果要赶上看今晚的球赛,他得快点抄完才行。 路雁洲走进办公室时,苏律雅并没有理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又继续批改试卷。路雁洲看他在忙,也不好意思多问,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开始抄起老黄给他的笔记。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暖黄的灯光下,各自忙碌,倒不那么像师生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甜气息,路雁洲忽然开心起来,他这是不是在关心自己呢?虽然对自己很严厉,不假辞色,但其实是为了自己好? 路雁洲有些心猿意马,抄笔记时就心不在焉了,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人,他正捧着手机打字,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刺痛了路雁洲的眼睛。 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是谁,能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路雁洲不敢再想下去,一些甜意瞬间化为苦涩,抄写的字迹也飘逸起来。 此时他的手机也响了,是他妈妈的短信,“洲洲,放学了吗?妈妈刚好路过你们学校门口,来接你一起回家。” 路雁洲平时都是坐公交上下学的,他们家也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来学校的机会不多。 路雁洲还记得上次路妈妈来学校,就是因为苏律雅告诉她自己在学校抽烟的事儿。 其实他拢共就抽了那么一次,在厕所旁边的围墙根下,因为好奇,也因为队友的引诱。没想到就这么一次还被苏律雅逮个正着,害他回去被爸爸一顿好打。 要是这回再让苏律雅撞上他妈,给他告一状……路雁洲紧着最后的两行抄完了,迅速合上两本书,塞进书包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速度之快,以致于校裤被椅子上的钉子勾破了也没有注意到。 路雁洲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苏律雅的头还埋在手机里,灯光把他的下巴轮廓照得越发分明,映照出他光滑的皮肤。 这真是一副老天爷也要眷顾的好皮囊。 如果他对自己好一点的话,路雁洲心中叹了一口气。 “抄完了?”苏律雅并没有抬头看路雁洲,嘴角的一抹笑挂在嘴边,没来得放下。 “是的,老师。”路雁洲清了清嗓子,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想先回去了,等下可能没有公交了。” 苏律雅终于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脖子,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草莓蛋糕,松软的点心的香味让路雁洲的肚子咕咕叫。 路雁洲尴尬地把手放在腹部,出乎意料,苏律雅这回没有出言讥讽,反而朝路雁洲招了招手,“过来。” 路雁洲只好乖乖挪过去,他看着桌上鲜红诱人的草莓,咽了咽口水。 "让我看看。"苏律雅朝他伸出一只手。 "行!"路雁洲把书包一拖,掏出物理书,朝他伸去。刚刚收拾得急,他和老黄的书还夹在一起,此时两本都在苏律雅手上。 苏律雅翻开封面,黄瑞泽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动作,随后抬头朝苏律雅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不行,重抄!” "你都没看,怎么就不行了!"路雁洲急了。 “你抄的范本就不行。信息在传播过程中会损耗,你理解的吧?我这才是一手的资料。”苏律雅又打开抽屉,掏出一本讲义,往桌上一扔,“抄这个。” 路雁洲:…… 你不早说!故意整我呢吧,亏我还觉得你是为我好呢。 路雁洲没有反应,苏律雅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笑道:“坐,就在这抄,抄完再走。没有公交,我送你回去。” 谁要坐你的破跑车啊。路雁洲还是乖乖坐下了,怒气冲冲地看着苏律雅,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苏律雅笑了笑,拿起蛋糕上的一颗草莓咬了一口,洁白的贝齿含住鲜红的果肉,汁液盈满双唇,将他鲜红的唇瓣染上艳色。汁水流到手指上,他吮了吮细白的指尖,装似天真又无辜地看向路雁洲,“愣着干嘛,抄啊。” 路雁洲呼吸也重了,不知是盯着双唇,还是双唇间进出的手指。 真白,真好看啊! 怎么一个男人的手也这么白,指背上只有一些细白的绒毛。路雁洲的直男脑袋只剩一团浆糊,此时更是想不通。 “咕噜噜……” 他的肚子又非常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 “饿了?想吃老师……”苏律雅妩媚一笑,手指从唇间拿出来,又捏起一颗草莓,对路雁洲眨了眨眼睛,“……的草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