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疯魔中蛊之人,不呆傻也会疯魔 沈清容没有说话。 他极力咬着压,锁住喉中呜咽,显然在强忍痛苦。 奚泽倒吸了一口冷气,“蛊虫枯萎了难道它是在找新的人充任蛊王?” 那护住她的人挣动了一下,忽然用手抓住她的肩。 她怔愣着抬头,对上这人通红的双眼。 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努力许久,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直至最后,才喃喃道:“幸好” 后面的话没说完。 因奚泽毫不留情地打晕了他。 “一定要把他控制住。”奚泽的面色难得严峻,“蛊毒易主会扰乱宿主的心智,更会让人疯魔。绝不能由他伤人!” 从卧龙寨上撤退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蛊王易主,原本潜藏在众人体内的蛊虫产生异动。本被奚泽和众人克制住的疫病突然反弹,连旧日的法子也失去了功用。 医馆人彻夜忙碌,碍不住病倒的人越来越多。 为避免瘟疫产生,所有病死之人均被运往城外火化,便是亲朋也不能来多看一眼。 按照会阳城的风俗,每故去一人,就要燃一盏孔明灯。于是那些时日,会阳城纸钱满天,一到夜里,明灯竟比星辰还要多,浩浩荡荡地照亮了整个山头。 是让人心如刀割般的绚烂。 黎云书遥望着会阳城,低声问:“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若想彻底根除疫病,需要做两件事。”奚泽望着天上幽幽的灯火,叹道,“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第一个。” “是什么?” “杀掉被蛊王寄宿之人,将其置身火海,挫骨扬灰,方有一线生机。” “” 黎云书没有说话。 直到她盯着的那盏明灯飘上夜空,再也看不见踪迹,她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但这些时日,蛊王还不能除。”奚泽继续,“蛊王与众蛊之间,是彼此依存的关系。如今大家身上的蛊力量正盛,便是烧死宿主,蛊王也能汲取他们的力量重获新生。” “等疫病稳定下来,再烧死蛊王,方能一了百了。” 于是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该如何才能克制住他们身上的蛊?” 奚泽默了许久,“师父他应当知晓。” 他的师父,亦即黎子序的师伯,是会阳城乃至整个南疆最有名望的医者。 此人坚守医道,是个正直之辈。嘉王在时,他会给嘉王手下的伤患治病,却绝不肯服务于嘉王的野心。 但他最器重的弟子却背叛了他。 为此两人十年没有往来。 奚泽答应帮助众人排解疫病后,在医馆来往数日,也不曾见他一面。 黎云书知道两人的嫌隙,“我去问问。” 她去时医馆难得空闲,子序师伯听了缘由,道:“你让他亲自来,我有事情问他。” 没办法,黎云书如实告诉奚泽。 奚泽点头,“我知道了。” 等奚泽进去后,她还颇有些担心二人会吵起来,附耳听了许久,见没有争执迹象,黎云书犹豫着离开了。 最后听到的,是师伯略有些疲倦的话,“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你毕竟做了那些事,害死了这么多人性命。” “我知道。所以恳请师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次日一早,子序师伯便收拾好了行囊,对黎云书道:“早年我曾同大理国国医相识。大理对蛊术的钻研远胜于南疆,我欲南下大理,但需一队人马护送。” 她便明白昨日里二人说了什么。 但紧要关头兵力吃紧,大半兵士都染了疫病,剩下的也勉强够守边。黎云书正思量着该怎么办,忽传来一女子声音:“还有我们。” 她回头,见四夫人手持长枪,柳眉微挑,“南疆巡边一直是我在做,周围的盗匪都怕我,能护送医馆的人到大理去。” “那夫人需要多少卫兵随行?” “事不宜迟,人越多反而越容易耽误,只遣我的亲卫便可。” 等几人一走,医馆的担子落在了奚泽头上。 他不遗余力地传授给子序知识,尽了最大的力量压制毒蛊。这南疆本由四殿下来守,而四殿下的卫兵只听命于三人,一为四殿下,一为四夫人,另一个便是沈清容。 如今三人都不在了,黎云书只好挑起担子,早上忙着防备守边,夜里顾忌着城中和兵士们的病情,一整日都挤不出两个时辰休息。 连照看沈清容的时间都极少。 按照奚泽的指使,众人将沈清容捆起来关进屋里,还特意用铁门封住。 奚泽解释:“蛊王对宿主的控制极强。这几日中,他极难感知到外界,过往最痛苦的回忆都会反复上演。寻常人经由十天,不呆傻也会疯魔,至于他”奚泽摇头,“自求多福吧。” 事实上,把一个人逼疯,根本用不到十天。 第五天时,软禁沈清容的屋中接二连三传来物件碎裂的声音。前去送饭的卫兵皆痛哭流涕回来,“黎知事,姜经历自己挣脱了绳索,现在正拼命劈砍着门。我们控制不了他,进去就是送死啊!” 她当时正在吃饭,闻声立马甩下饭碗,提起长剑随众人过去。 去了才知现状有多惨烈。 铁门已被沈清容砍出了缝,斑驳参差,仿佛马上会碎开。 他没有叫喊,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疯了一般砍着门。 黎云书见他挣脱了绳索,嘱咐人拿来铁链,撞开了门。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她迅速关上。 他们听着屋内激烈的争斗声,欲哭无泪,“希望知事大人今天能活着出来。” 当初沈清容说自己睡梦中会拔剑,她还不信。 直到这人一言不发地在屋中发疯,她才明白事情到底有多可怕。 沈清容功夫本就在她之上,平日同她切磋时怕伤到她,总会留几手。 但蛊毒显然不会给他清醒的余地,他剑气中满是杀意,步步紧逼,招招致命。黎云书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遑论把他控制住。 她只好留心接着他的招,借闪避的功夫,将铁链绕在桌角与窗棂上,趁势将人绊倒捆缚在地。 沈清容对敌人从不留情,纵然黎云书极力闪避,身上还是留下了细细碎碎的血口。她一扯铁链,手上血口破开,有几颗血珠落在他肩头。 他狠狠挣扎一下,“云书?” 她一愣,“你醒过来了?” “你没死?” “” 他这是梦见了什么? “我没事,奚泽说等他们从大理回来,就可以” “不对!” 他声音陡然冷彻,“这是错觉,是你们故意迷惑我的!数千京兵全都陷在了卧龙寨,她怎么可能活着!” 不及黎云书反应,铁链忽然被挣开。她立马要去拉扯,反被那人攥住脖颈,生生摁倒在地。 难以呼吸。 她焦急着去抓他的手腕,看他双眼通红,低声怒喝,“你到底是谁?!” 这回他是下了狠劲,彻底挣脱了原本闲散的皮囊,周身都是凌冽的杀意。 甚至让她怀疑自己的脖子要被掐断了。 黎云书察觉眼前泛起黑,咬牙飞快从发上拔下木簪,朝他身上扎去。 他绝对看见了,但他没躲。 任由木簪刺破后肩,一点点攥紧手,“你凭什么,要变成她的模样?” “”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认知层面,这问题简直无法回答。 她咬紧牙,正想着如何证明,唇边脱口而出:“就凭你背个《大学》还背错五百字” “……” 沈清容果然怔愣住。 这虽是两人孽缘开端,却太细碎,除了黎云书和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他察觉手中之人挣扎的动作,瞬间想明白是为何,“你居然连她的记忆都继承了?” “” 沈清容忽然抢过铁链。眼见着她要作茧自缚,门外传来笛声。 眼前人影往一旁栽去,大量空气涌入喉中。她生怕再出变故,果决地击晕这人,用铁链将他牢牢拴住,缓了半天才缓过气。 推门去时,黎子序早已等急了,“阿姐,你怎么都不同我们说一声?” 见她衣衫发丝凌乱,身上挂着伤,他更慌张了,“这伤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他” 黎云书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并示意槐槐止住笛声。 “奚郎中在哪?”她重重揉着眉心,神色倦怠,“我有话同他说。” 奚泽对黎云书的到来并不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