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初三那年的元旦,三中搞元旦晚会,下午上完课就开始,一群学生勾肩搭背地往礼堂去,想率先占个好位置。 傅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更不想回家,于是也缀在后面去了。 学校礼堂修得不小,奈何这一年初一扩招,比初二又多了四个班,乌泱泱填了小半个礼堂。 傅稹来得晚,他们班最后一排的位置叫排在后面的人悄默占了,一群人压着声音,搁在灯光昏暗的礼堂里叽叽喳喳。 算了。 作为一个锯嘴葫芦,且对演出了然无味的锯嘴葫芦,傅稹静了两秒,转身走到了礼堂最后一排的空位。 这地方离舞台隔了不知道多少位置,想要看清楚舞台要架望远镜,唯有一个好处——后面是空调,整个礼堂就这儿最暖和。 所以要上台的表演的学生们也都爱顶着一脸夸张的舞台妆,裹着外套缩在这里时刻准备上台。 傅稹左右全是这样的学生,一个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是有个要跳独舞的女生,假发髻高耸,头发上细碎的金属链条垂着,手臂上戴着三四个臂钏,上面缀着各色的假宝石,裙子上的丝带胡乱堆在一起,和西游记里的妖精没什么区别。 一群女妖精们旁若无人地拿手机自拍,那时候智能手机刚在国内起步没多久,4g也才通一两年,手机上的app还没那么花哨,至于什么短视频平台都是没有影的事,多数人对手机的印象还是聊天听歌打电话,学校甚至对学生带手机来学校的事没多大反应,只要上课不玩都好说。 傅稹宛如家被妖精占了的普通人,一脸麻木地坐在那里,眼前是黑压压的脑袋,身侧是臭美精们的脂粉气儿,熏得他头痛脑热。 “欸,什么时候上台轮到我们啊,我中午就吃了一点,快饿死了。” “看之前排练还有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还不够去食堂跑个来回。” “没事,萧萧说给我们买了奶茶和吃的了,现在已经进校门,快到了。” 傅稹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满脸麻木地被暖气吹着,心道要不是这地方暖和,还不如到大街上溜达。 他既没手机也没手表,拿不准时间,没算清过去了多少分钟,一杯奶茶就从身后悬到了面前。 傅稹一怔。 递奶茶的人看他没接,以为他是嫌奶茶不顶饿,窸窸窣窣又伸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用吸油纸包着一份手抓饼。 傅稹不得不回头解释,“我没有参与节目。”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很眼熟的男生,三中初中部最拿得出手的排面,全校皆知的富家子,传说跟半个学校的人都玩得好,温翊。 傅稹不在玩得好的那一半里,一看到他的脸就不会说话了,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来晚了,没地方坐,抱歉,我……” 温翊听他讲完,淡定地点了点头,问他,“那你饿吗?” 傅稹不吭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生活费给的不够,天天晚上都挨饿,现在叫周边食物的香气一熏……实不相瞒他有种自己的胃能把其他脏器吞了的错觉。 “饿的话就拿着吧,反正也买多了,元旦快乐。”温翊很无所谓地将奶茶和手抓饼一起递给傅稹这个蹭白食的。 傅稹叫那“元旦快乐”冲了脑子,手快了一步,抬手接了过去。 温翊给完就走,没再多看这厢一眼。 所以即便是温翊日后回忆那些他们偶然擦肩的过往,也没能想起这桩往事来,他并不记得自己在某一年元旦的时候,给过一个坐错位置的同学奶茶,更不记得那个人是男是女,遑论在当时想到,这个人后来会成为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恋人呢? 这世界巧妙非凡,所有命中注定,或许早有了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