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相见,两人心思各异,或忧或喜各占一半,两两相望沉默无言。 朱曦和抬眸再看沈玄谧,难以收回目光,几乎是倾慕的眼神流转沈玄谧脸上,像是能看出朵花般,翦水杏目渐渐倒映出沈玄谧的模糊上半身。 似乎在等沈玄谧开口,朱曦和只是挪动脚跟转了个身子,并没有收回包扎好的手,也没有动身离开。 沈玄谧暗自探了探朱曦和脉搏,他少有的露出凝重神情,眨眼间异样神情转变为怜惜,他注视朱曦和面容的眼神满是心疼,再无其他。 温和姣好面目沐浴日光下,暖玉肌肤笼罩层淡淡朦胧雾白,近看可谓是美玉无瑕,令人叹为观止。 朱曦和呼吸一滞,再无其他心思,他呆呆的看,心里仅有个想法:好想摸摸。 沈玄谧默然松开朱曦和的手腕,他眉头微蹙眼里含抹真诚笑意,那抹笑意淡淡的晕染在眼里,似感到朱曦和的不自在,他有意后退半步拉开两人距离,给出段不至于让朱曦和有压迫感的距离。 天边飞过行成群结队的大雁,沈玄谧目光越过朱曦和整个人,望向南飞的雁群,他回眸柔声道:“我这次来,只为你而来。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会为难强迫你,你…相信我吗?” 单此天姿容颜加持下,无论真话假话都有些无关紧要,朱曦和不由自主的傻傻点头。 朱曦和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晃晃发懵的脑袋,他的贝齿咬了咬干裂下唇,心中懊恼的不坚定的自己。 眼前之人巧言善变,拥有不俗容颜,却阴鸷无常心狠手辣。 该是让他无法信任才是。 沈玄谧道:“攻城胜利在昨夜,城内九王残党大抵尚存,此处不便久待。” 犹豫不决的朱曦和心里想着:他这是让我先跟他走,换个地方叙情?可…不行不行!再等会宋纪肯定能找过来。 朱曦和摇摇头,可到拒绝沈玄谧又艰难起来,他无奈叹出口气,再做下一步拒绝的手势动作时,沈玄谧先一步垂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何必如此生分,不过是换个地方为陛下解去脸上的毒。” 温热暧昧气息扑面而来,吹得耳尖痒痒的,朱曦和慌里慌张抬手捂住自己通红双耳,目光嗔怪的扭头。 本是无意之举,朱曦和经不起挑逗便这般恼怒,怕是再亲近些就要真恼了。 沈玄谧暗自低声笑了笑,俯首低眸恭顺哈腰,跟以往一样伸出手腕道:“我扶你过去。” 朱曦和习惯性伸出手,讶异僵硬的停在半空,他本要拒绝的,不知怎么的就顺合沈玄谧,顿了顿,他抿唇还是将手搭在沈玄谧手腕。 一路上,不说煎熬也是诡异的变扭。 朱曦和眉头紧锁,身旁沈玄谧目光仿佛黏在他身上,把持有度的目光时而收敛,挑不出任何数落的拙态。 却也让朱曦和无法忽视,他神情稍有羞赧,停下脚步抬眸直视回去。 他用疑惑的眼神在问:你看着我干嘛? 行至处无人客栈门口,沈玄谧收回手,他神情微恍,语气略微感概,这才忧心道:“陛下更瘦了…” 观朱曦和神色,见杏目含抹歉意,沈玄谧想到那日朱曦和摔碎的蜻蜓发簪,他姿态放低,难辨真伪的释然笑意浮现眼眸,他善解人意道:“都是易坏旧物,是我强求,我不怪陛下,陛下也莫要自责。” 两人之间阻碍的隔阂似乎迎刃而解。 朱曦和微讶眨眨眼,杏目闪过不起眼的水光,默然一阵。他眼珠转了转,莞尔而笑牵过沈玄谧的手,低眸思虑的在粗粝掌心写下字来: 那我们这次见面是秘密,解毒之后我就离开,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 落字后,朱曦和猛的扑到沈玄谧怀里,伸出双手抱住他腰身,踮起脚尖用脑袋撒娇般蹭了蹭他下颌,像是猫儿常常能做出的亲昵举动。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沈玄谧倒退半步,浑身一震连带羽睫发梢轻颤,他瞳孔紧缩,脸上浮现出抹桃色脂粉,无措的双手僵愣半空。 沈玄谧眸底情愫藏不住流露,他几乎压抑不住心猿意马,口中咬了自己的舌尖,刺痛的痛觉扯出几缕清醒意智,勉强平复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 朱曦和腾出只手伸向沈玄谧的脸,他见自己的手沾了些泥土,便要就此作罢收回手。而沈玄谧见了,伸手握住他缩回去的手,温声说道:“别动。” 说罢另只手拿出汗巾,悉心擦干净朱曦和那只手。 跟着沈玄谧的几人互看眼,不约而同无声失笑,不想打扰两人,便先进了客栈。 客栈内桌椅凌乱倒地,一些地上物什零零散散,想来昨夜逃亡百姓纷纷惊慌失措,落下什么也顾不上。 进到打扫好的厢房,朱曦和坐在床边,一边手接过沈玄谧递过来的衣裳,一边解下身上的衣裳。 沈玄谧看朱曦和慢慢地解下外裳,比起以往不会穿衣脱衣要好些,现今虽然动作笨拙,但至少会了。 按理金尊玉体的朱曦和不会穿衣解衣是常事 ,如今会了,想是离开杭州之后身不由己学会的。 沈玄谧心声道:到底是让人疼爱的,陛下定是受了很多苦,日后我更要宠着才是。 心里话音落下,沈玄谧过去捡起扔在地板的衣物,他放到一边,快步走到朱曦和身前,搭手帮朱曦和换好新衣。 一番动作下来,倒不用朱曦和自己穿衣,沈玄谧手脚麻利给朱曦和换上最后件外穿纱衣,他的手偶尔摸过朱曦和偏瘦的柳腰,规行矩步没有乱摸。 朱曦和坐在床边左右看了看身上衣裳,看到腰间挂饰很是熟悉,拎在手里认出那是在当铺当掉的玉佩。 徐徐清风自来,吹拂沈玄谧垂落肩头的乌黑青丝,撩动的几缕发丝随风飘扬,引得朱曦和抬眸,他眼不转睛看着沈玄谧蹲下身抚平他身上衣褶。 沈玄谧抬眸瞩望朱曦和,他眉宇温和说道:“再瘦就成骨架了。” 朱曦和胡乱点头,他心里乱糟糟的,眼神乱瞟周围,心中有害怕之处,不敢与沈玄谧对视。 清风带走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简单的洗漱用膳后。 沈玄谧道:“陛下脸上的毒蓄积已久,已是到了不能拖延地步,需得用内力强行逼出。” 朱曦和其他心思烟消云散,他紧张抬手攥住沈玄谧袖角,可怜巴巴眼神像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猫,他内心道: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能现在就死。 床边陷进一角,朱曦和挪了挪身子坐到床头,坐到一旁的沈玄谧执起他的手,郑重道:“陛下相信我便好,我不会让陛下有任何闪失。” 沈玄谧抚摸朱曦和纤细手腕,忧心过程中薄弱的七筋八脉恐怕难抵强劲内力,他语气担忧道:“陛下没有武功,待会可能会很疼。” 朱曦和摇摇头表示不用太担心,有抹惧怕从杏目闪过,他内心想的是:不喝药是最好的。 按沈玄谧的话,朱曦和坐在脱下上衣,裸露上半身背对沈玄谧,他赧然闭目,感受到有些凉意的手附到自己脊背。 短短片刻过去,刺骨的痛意从手脚处传来,朱曦和冷汗浃背,两只紧攥床褥的手发白,喉间突然涌出股铁腥,他睁眼吐出口中黑血,浑身无力软了身子。 沈玄谧伸手扶住朱曦和,缓缓放倒在床上,他眉间微蹙握住朱曦和手腕号了号脉,紧绷的情绪有丝松懈。 目光往上一瞥,见朱曦和强忍痛意眼里蓄满泪水,竟是一声不吭。 沈玄谧微蹙的眉间收紧,他起身快步离开房间,走到门口便咳出含在口中的黑血,他眯起氤氲雾气的双目,湿润的眼角略微泛红。 几行黑血从沈玄谧嘴里溢出,他呼吸颤抖给自己点穴,右手两指虚横左手手腕,逼出从朱曦和身上转移过来的残毒。 逼出的毒血渗出指尖,血珠点滴落到木板,沈玄谧闭上双目,脑海里皆是方才朱曦和杏目含泪的模样。 沈玄谧用汗巾擦掉嘴唇上的血,本是要装一装无恙的神情,转过身便见朱曦和衣衫不整的看着他。 他轻声的问:“怎么下床了?” 不问还好这一出声问,原本忍不住不掉泪的朱曦和立马落泪两行,内心说不清的情绪交织一处,抽抽噎噎的便哭了起来。 沈玄谧急忙是过去安抚,他抬手为朱曦和拭泪,却被对方躲开,他急声道:“小祖宗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朱曦和垂首摇摇头,一只手攥住沈玄谧衣袖,一只手抬袖抹把脸上泪水,他吸了吸清涕,抬起脸来鼻尖红通通的,眼神尽是自责。 这下沈玄谧看明白了,即觉有些甜意窃喜,回味过来,便觉得一丝好笑。 他忍住了发笑,叹了叹气,逗趣道:“小祖宗…小祖宗,怎么一副为我哭丧的模样?小祖宗这会又不叫我现在死,我怎么敢现在死。” 三言两句让朱曦和弯了弯杏目,转愁为喜。 沈玄谧牵起朱曦和那只攥住衣袖的手,拉着朱曦和坐回床上,他道:“我无事,这点毒对我没什么用。倒是陛下,哭累了吧?歇会喝口茶润润嗓子,我来给陛下斟茶。” 朱曦和不想沈玄谧操劳太多,便要摇头,可是沈玄谧已经起身去倒茶水。 床边小桌摆的茶水早已凉了,沈玄谧用内力热好,他举起手中茶杯递到朱曦和面前,说道:“来,我喂陛下喝茶。” 朱曦和没注意到身旁沈玄谧眼神变了,眸中闪过的什么也未曾看到,他浅抿些许苦涩的茶水,便摇摇头不喝了。 沈玄谧抿唇浅浅笑了笑,他放回茶杯,伸手整理好朱曦和衣衫,又给朱曦和脸上擦上药膏。 等他做完这些事,朱曦和眼皮沉重,有一下没一下阖眸,他睡眼蒙胧靠在沈玄谧怀里,身子不住往下滑。 忽然身子一轻,沈玄谧托着他臀部,朝后竖抱抱起他。 朱曦和意识渐渐涣散,最后听到声吩咐:“去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