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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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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充斥腐朽奢靡的沉重压抑感,四处垂首低眉宫女侍从活像一尊尊石像。 太子话音刚落,身旁的人惶恐。特别是照顾他的乳娘立马下跪,称自己的不是,回头扯着太子衣袖,让他向母后道歉。 “规矩规矩!您老是说遵循规矩,可是母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儿臣不怕染病,儿臣想见您的面都不可以吗?” 稚嫩奶气的声音回荡整个宫殿,低眉下首的石像一个接一个松动表情,变得诡异惊慌。 这是太子第一次生气,奶声奶气倔强含着泪,小手攥紧成拳,逼迫自己收回眼中的泪。 珠帘后久卧病榻的身影动了动,语气强忍哽咽道:“母后又何尝不想,日后定会见的。好了乖啊…母后倦了,退下吧。” 太子是被乳娘抱走的,浑浑噩噩坐着小轿子回到东宫。 傍晚入睡前,乳娘询问他今日的反常,太子盖着薄被,露出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起初还不愿说。 到宫里的人差不多退下,太子闷声道:“晨起贵妃娘娘吩咐人来接本宫,本宫想着要玩躲猫猫,偷偷躲起来自己去了贵妃娘娘的宫殿。” “哪里想到他们那么笨,好久都没找到本宫,本宫就躲在衣橱里,看到…贵妃娘娘打了宫女姐姐…” 躲在衣橱的太子透过缝隙,目睹贵妃无端生怒,大失端庄仪态掌掴身边的宫女,滥用职权并令侍从活活将人杖毙殿内。 惨叫声不绝于耳,宫女死不瞑目,浑身溢出鲜血很快便流了一地,侍从掐媚讨好的嘴脸与贵妃笑颜逐开的面容扭曲。 太子死死捂住嘴巴,即将到嘴边的尖叫囫囵吞枣咽入肚腹。好在有人知会找不到他,贵妃大张旗鼓带着众宫殿的宫女侍从去找。 渗人的一地鲜血与尸体很快处理干净,留下的似乎是若有若无的哀鸣惨叫。 往后太子夜夜梦见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他害怕颤抖地向乳娘诉苦,乳娘轻拍他颤抖地脊背安抚他,太子道:“为什么母后的病还没好?为什么要让贵妃娘娘照顾本宫?本宫真的好怕…” 乳娘告诉他母后得的不是病,是被人下了毒,也不是圣上让贵妃照顾他,而是贵妃的请求。 太子紧张自己的母后,已是夜深说着要去见母后,乳娘却说:“陛下会动怒的,殿下也不想皇后娘娘受到牵连吧?” “本宫不明白,母后是本宫的娘亲,本宫乃是母后所生,连见面都要遵循那个遵循这个,规矩又是规矩。” 太子伤心极了,哭丧着脸背过身,想得太累,便迷迷糊糊睡着了。乳娘叹了叹气,小声道:“是你父皇不喜你母后,不过众多皇子里,陛下还是最疼爱殿下的。” 宫中鲜少人知晓贵妃自请照顾太子后暗藏的心思,不过到底还为争个圣宠,只要有太子在,圣上不会不来。 杖毙宫女这桩事很快便传到皇后耳中,却没有确凿证据,太子那边,只能以课业繁重理由每每推辞贵妃的邀请。 东宫总管是圣上让太子挑的,等到这日到来,一排侍从脚步轻快地进到殿内,他们心思各异,相同的是眼里那抹喜悦几乎要溢出。 太子扫了眼各个克制踊跃想要讨好的侍从,心里头不大舒服。他扯了扯身边乳娘的衣袖,支支吾吾的言语中表达的意思是不肯选人。 乳娘皱着眉头,说道:“殿下是想让皇后娘娘为难?”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冥冥之中传来道声响。 循声望去的太子看见位侍从不小心碰歪香炉,手里要放进香炉的熏香险些洒落。原是要责罚的,可他手上和脖子上触目惊心伤痕让人不忍。 乳娘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便是:“孩子,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问他:“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他有些怔愣,看到乳娘身后探出头的太子,慢慢反应过来,低眸一句话便解释清楚自己是打扫雪隐,添香的侍从闹肚子喊他来替换香料。 偶尔他会有些好奇的看向太子,眼眸清澈温润,不含其他别的眼色,与其他侍从大不相同的还有张未长开就已经看得出是个好样貌的长相。 太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在乳娘身后,小声对乳娘道:“本宫选他。” 也许是不公凄惨中侥幸的幸运,一句话便让他摆脱当前难以启齿的困境,同时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权力是多么重要。 太子长得可爱,身上也带着股奶香,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盯着他,笑时会露出少了颗门牙的洁白乳牙,显得十分可爱讨人喜爱,更令他自觉形秽。 用完晚膳后,乳娘教着太子喊他伴伴,其实他心里也不懂为何是这个称呼,在旁听到乳娘道:“伴伴,就是常伴左右。往后啊…就是他陪着殿下啰。” 有人教他规矩,教他如何伺候太子。他娴熟的一步步做给教他规矩的人看,他们惊叹他头次便做得极好。 但从来没有人天生会懂得规矩,会懂得伺候人。 他伺候太子入睡时,太子隔着浅黄纱幔叫 住他,说道:“本宫听乳娘叫你小玄子,本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讳呢,你叫什么呀?” 他终于可以不再自称奴才,而是臣。他站定了脚步,微微垂首挽着拂尘,说道:“回殿下的话,臣名讳沈玄谧。” 刚开始他还会陪伴在太子左右,有次送太子去詹事府,半路碰见丞相带着令郎入宫,太子似乎有些害怕打了声招呼:“丞相好…清规哥哥好…”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古板严肃,端端正正给太子作揖行礼。 沈玄谧出神的望着太子消失的背影,也不知为何心里想的是太子叫的那声哥哥。 夜里他竟诡异的做了个不知所云的梦。 耳边传来几声疑惑的轻唤,他猛的从梦里挣脱惊醒,下身明晃晃湿了一圈。 床边的太子看了一会,问道:“伴伴是尿床了吗?” 他难堪极了,不敢说出事实,甚至不敢去看床边的太子,是尿也是夹杂星星点点遗精的尿。 太子拍拍胸膛,安慰道:“放心!本宫是不会告诉别人伴伴尿床的事的!” 之后他便已东宫事务繁重为由,渐渐从太子的视线里淡漠,宫里的人也对沈玄谧容貌开始模糊,只认得腰间具有身份象征的白玉令牌。 御花园常是嫔妃们的去处,偶尔圣上为了解闷也会去逛逛。 政务烦心的圣上正好今日去御花园闲逛,路过那鲤鱼池便听闻‘噗通’落水声,眼尖的侍从发现一抹身影飞快的逃出御花园。 水性好的侍从救起落水的人,太子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发颤的小身子倒在圣上怀里,有气无力的啜泣道:“父皇…您要给儿臣做主…” 太子从出生就没有掉一滴眼泪,请过会医术的人都说会夭折,或许是上天垂怜才没有夭折,如今掉的第一次眼泪却是险些丧命掉的。 从太子的话中,九皇子常常邀约他一同玩乐,对他又掐又踢,太子年幼以为真的是玩闹,只懂得难受,便很少再去,哪知九皇子又借其他皇子之口叫他来鲤鱼池。 圣上听后震怒,又因九皇子乃是贵妃所生,降了妃位禁足十多月有余,将尚是孩童的九皇子送去偏远北上地境,分出块蛮荒之地给九皇子,叫他自生自灭。 受到牵连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圣上瞥见匆匆赶来的沈玄谧,沉声问向身边的人:“他是东宫总管?” 沈玄谧急忙下跪磕头,额头磕破流血都未曾在意。 身边的人慌慌张张答是,圣上眯眼打量沈玄谧,五官轮廓虽未长开,长相却似曾相似的熟悉。 圣上眼眸闪过抹杀意,怒道:“身为太子的东宫总管疏于职务,竟放任无人陪同太子,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弱者在拥有权力的强者面前,性命如同草芥。 沈玄谧不怕死,可他不甘心。 可是又有谁能救他呢? 弱弱的声音发出,恍若掷地有声一锤定音,惊涛骇浪般的内心久久难平。 也许是因为像样的玩伴里,只有沈玄谧是陪着他玩,不舍得也恐惧活生生的人,顷刻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太子眨了眨眼,悬挂眼睫的泪珠颤动而落,他虚弱央求道:“不要杀他…求您。父皇,儿臣求您。” 圣上此刻对太子心疼不已,看似从轻发落的便从乱棍打死改为五十大板。 沈玄谧是感激的,但他这一辈子都愧对太子,他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即便是阴差阳错,不是他的本意。 至此那落水后,太子经常得病,期间皇后被人下毒一事水落石出,下毒者竟是早被降妃位的贵妃,而贵妃在禁足几月后郁郁而终。 皇后大病初愈,离奇的是太子性情大变,暴躁沉闷。整日对着花草聊天,不喜课业不喜练武,更是喜欢独来独往。 明明是下旨请的是各路神医,其中来了位鹤发老道,这道士掐指一算,说着:“三魂七魄,丢了两魂一魄,哎哟活不长啰。” 还未等众人不屑质疑的将口中的神棍说出,鹤发老道甩着拂尘,哼着世人皆称淫词艳曲的昆曲,引人注目的离开了皇宫。 各路自认不凡的神医,诊不出什么病,纷纷碰壁,只是模糊说着先天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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