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崇捏捏韩帅的手,起身跟着母亲出去。 会议室外守着几个警员,步母点点头,带着步崇到了刚刚他们用来询问的地方。 女人关上门,指了指椅子:“坐,问你几句话而已。” 步崇没打算和自己母亲客气:“您也坐。” “我问你,你是喜欢男人,还是觉得有意思,玩玩?” 步崇回答:“喜欢男人,高中就知道了。” “女孩子哪里不好?”这件事情让她疑惑,她自己就是女性,和丈夫在单位相识,结婚这么多年,虽然大吵小吵也不少,可从没影响过真正的感情,吵完了生完气,还是和和美美过日子。 步崇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孩子很好,只是我没有感觉,我喜欢有力量的男孩子,比如刚刚的韩帅。” 步母已经知道韩帅的名字了,也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问:“不止男孩子有力量,女孩子也有很多不错的,我们队里新来的小姑娘,警校成绩都不错,身材也有,比擒拿你也不一定能赢。所以你能不能和他分手,回到正道上来?” “不能。”步崇摇头,“不是正道与否,又或者力量,我的前半句是,我对女孩子没有感觉,后半句的有力量也不过是对男孩子的修饰词,不是必然。”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男孩子?只是你口中所谓的感觉?” 所谓感觉,在步崇这里指的其实不是“喜欢”,而是更接近肉欲的一种感觉,可他总不能和他妈说,他一开始发现性向就是因为看见了猛男,鸡儿动了,后来再看av,鸡儿怎么摸都硬不起来也没感觉,看了gv倒是兴致勃勃,性器很兴奋,顺着网络摸索后,发现自己是gay,还是1。 步崇想,怎么才能委婉地告诉他妈,他对着女的硬不起来? 步母并不着急追问,只是看着步崇思考的脸。 她儿子一直都很好,从小成绩好,学简单的擒拿招式也很快,玩游戏好像也不错,也没耽误学习,他们两个做家长的又因为工作问题,管得不太多,曾经也和同事炫耀过儿子听话,可今天同事们也都在,他们两个人要怎么面对同事的眼睛? 步崇终于开口了:“荷尔蒙吧,和女生做朋友做兄弟都没问题,但是不会产生想谈恋爱的感觉。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周围所有人都对着异性产生幻想的时候,我的幻想对象是同性。我尝试过,可是没感觉。” “这个是天生的,我对女孩子,没有感觉。”他最后强调,希望他妈能明白他的潜台词。 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如果使用强制手段呢?” 步崇脸白了一瞬,但他镇定说:“强制手段只会让我对男性产生生理性反感,但并不能让我对女孩子有感觉。” “……” 他继续说:“同性恋没有什么不对,97年的时候同性恋就去罪化了,已经不能再找理由让他们进监狱了,后来01年又实现了去病理化,更何况很多国家同性恋结婚是被法律认可的。” 步母本身就是警察,每次法律法规更改他们是最需要知道并了解的,步崇说的这些话她当然知道,年轻时也和同事打趣过,可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她从没想过自己儿子会是同性恋,甚至不是双性恋。 她换了角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老了会怎么样,没有孩子,谁来给你们养老送终?没有婚姻加持,你的伴侣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吗?社会舆论你又要如何面对?你考虑过我和你爸的感受吗?” 步崇笑了一下:“婚姻本来就不是爱情的防腐剂,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社会舆论终究有一天会彻底开放,我们已经实现了去罪化去病理化,现在很多影视作品也正在营销同性恋,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接受同性恋。” 步母怔住了,她没料到她儿子这么优秀,拿出说服她的论据都不结巴,很顺畅。 大约是看出了自己母亲的惊讶,步崇解释道:“因为人们厌恶同性恋无非是那些理由,没有子嗣,外界舆论,恶心……程度有深浅,有些可以说服,有些不行,我……都查过,也一直在关注,所以我了解。” 步母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心疼,因为这无论如何,都是她儿子,她可以担心,可以生气,可以不理解,可她关心的角度是未来,而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那些事情。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家长以爱的名义伤害自己的孩子。”步崇笑,“说得有点大了,可毕竟这场对话中,我是当事人,我不想和我妈刀剑相向。” 步母:“……” 她最终深深叹了口气:“回去吧。” “妈,对不起。”步崇站起身抱住她,“他很好,多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步母想哭。 韩帅在大会议室里等两人回来,有些如坐针毡,周围人的目光看起来都不算善意,手机又不在,他只好望着窗外发呆。 他学长是笑着回来的,学长的妈妈眼圈有点红,他不知道两人都聊了什么。 不过他看得 出,步母的眼神,有点古怪。 硬要说,像丈母娘看儿媳妇。 这个想法让韩帅震惊,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有点离谱。 步母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说队里有事,离开了。 韩帅看着女人离开,他立刻小声问步崇:“阿姨说什么了,你怎么还笑?” 步崇光明正大牵住了他的手:“能说什么,当然是告诉我妈,我喜欢你,你是她儿媳妇。” “……”韩帅脸瞬间红了,刚刚还觉得离谱的事情转眼就成了事实,他捏步崇的手:“什么儿媳妇,你别乱说。” “行吧。”步崇作势要把手抽出来,刚开始用力,韩帅就连忙握紧了:“别别,学长,我错了,我是,我是。” 其实这感觉很奇怪,明明真正认识也没多久,却已经足够定下终身。 不过感觉不坏。 步崇想,七年之痒和白头偕老是他哄韩帅的没错,但在哄人的时候,他也是希望长久的。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并不容易,尤其是他们这种人,除了彼此是否合适,还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不稳定因素更多。 他很容易就解决了他妈,虽然可能真正接受和反复挣扎需要一段时间,但他爸,大概是他无法解决的。 不过步崇不会把这些事情和韩帅说,这是他家的事,得由他去解决。 步崇和韩帅说:“如非必要,不要出柜,慢慢来。” 韩帅抿唇,低声应了。 他家,大概也不会太顺利。 直到夜里十一点多,初步调查才算完全结束,警察们撤离现场,临走,步崇妈妈的神色有点疲惫,他爸的表情则是十分难看,从可能性来看,应该是因为他。 两个人在会议室等待这段时间里,通过别人的小声交流拼出了一个事情的大概。 他们两人见过的那对三十出头的情侣是受害者,没见过的那个是凶手,三人的具体关系不清楚,从众人的猜测中有说婚外情的,有说欠钱不还的,还有说乱伦的……但案件过程没有太大出入,凶手找准机会袭击了情侣,男人让女人跑,但也只不过是让女人多跑了几步,喊了救命,最终是闻声赶来的酒店客人报了警,通知了酒店方。 现场很惨烈,情侣两人身中数刀,都死于凶手刀下,而酒店为了保护客人隐私,走廊内的监控并不太多,这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酒店客人其中一个是普通女白领,现在状况不好,吓坏了,她老公一直陪着,是他喊的人。 还有客人说,听到过两人讨论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也许今晚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命案和出柜两件事情都令人心情沉重,很多人当晚就退了房,忙不迭跑了。 步崇和韩帅回到房间里,屋内的味道已经全部散尽了,被褥还乱着,早就凉透了。 韩帅一言不发抱住步崇:“我们退房回学校吧。” 步崇抱回去:“嗯,不过回学校就要分开住了。” “嗯。”韩帅侧头亲亲步崇,“收拾东西吧。” 两人后来在社会新闻上了解到了案件的情况。 凶手是男死者的前公司高管,因为贪污公款被开除,怀恨在心,在夫妻两人元旦外出的时候痛下杀手,女死者怀孕不到两个月,算是他一个人背了三条命。 凶手当时很轻易就被制服了,对于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供认不讳,也很后悔,但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人打算回学校,但步崇的父亲一通电话打来让他回家,于是最终只有韩帅回了学校。 话虽如此,实际上步父正忙着案件的后续,没空管步崇,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自己儿子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叫他回家罢了。 元旦三天假期,2号因为下雪没出门,晚上出了意外,步崇退了房就被叫回家,但也就是在家住一晚的事,家里还没人。 步崇爸妈是第二天上午回来的,夫妻两人疲惫不堪,谁都没力气和他说话,确认他听话在家后便去洗漱收拾,两人都需要休息。 步父:“别着急回学校,我下午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