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笑:“怕是咱们小妹追周启的风流韵事传到这位大将军耳中,你想,是个男人,谁能忍?” “我觉得不尽然,”刘平摇头,“他话里有话,好像知道是我们对周启动的手,意欲警告。” “有吗?”刘凌迷惑的看去。 漆黑的巷道里,马蹄声渐行渐远,宽敞壮观的相府,灯火通明。 年尾宫宴,办的奢靡华丽。 小皇帝被人簇拥着登上皇位,朝臣祝贺,丝竹管弦声悦耳动听。 席上最受瞩目的,无非一人。 西北战神陈旌。 陈旌曾是陈老将军的义子,跟随陈老将军在边疆杀敌保国,历练了一身本领,单是坐在席上,就有种超然不俗的气度。 这与朝中文官截然不同,通身上下都是令人不敢直视的肃杀冷寒。 散席后,陈旌与周启同出大殿。 刘相乜着两人背影,手中的酒盏捏的咯吱作响。 时日飞快,转眼年后入春,夏日紧接而来。 叶太医问宝忆想要什么贺礼做及笄礼物,姜宝忆问他要辟毒丸药,离生辰两日前,叶太医果然炼制出来。 精致的小瓷瓶,装着一颗紫黑色药丸,她很是欢快的放在荷包里,寻思在及笄礼上,送给周启。 前几日周夫人送来拜帖,与舅母说会来观礼,还会带两位哥哥还有周澹一同过来。 想着那个可怕的梦,姜宝忆觉得,没有什么比辟毒丸药更适合周启的了。 初夏的天气总是怡人,不热不冷。 清早院里便开始布置,苏氏尽心,又有老夫人嘱托,让她务必把宝忆的及笄礼办的和姜瑶那般热闹。 苏氏便拿出浑身本领,大张旗鼓操办起来,毕竟今日要来贵客,总不好叫人觉得自己苛待宝忆。 正张罗着,便听到前厅有人报信,道是周家来人了。 苏氏眉开眼笑,命身边丫鬟赶紧去碧蘅院知会一声。 那小丫鬟小跑着过去,进了碧蘅院的门,便看见一袭嫣粉色身影,纤细婀娜的少女站在树下,余嬷嬷正给她整理耳铛,翠喜从屋里拿出檀木骨团扇,少女依言转了圈。 轻盈的裙衫划开柔美的弧度,娇且明媚。 从前只觉得大姑娘貌若天仙,不成想五姑娘长开后,竟有种别样风/情。 她忙福身行礼,冲着少女道:“五姑娘,夫人请你去前厅,周家夫人和几位郎君都到了。” -完- 第28章 ◎及笄◎ 因宝忆生母亡故, 苏氏便全权主理及笄一事,邀周夫人为正宾,为宝忆加笄赐字。 偌大的院中, 清风徐徐,碧空如洗,早已摆放出来的时令花卉争相斗艳, 池中红鲤时不时跃出水面。 清早时候, 各院便都准备好, 如今都在席上等着观礼。 久病初愈的栖香阁李姨娘, 人清瘦许多, 她其实天生不易长胖,故而瘦下来后脸颊有些突兀, 便显得人刻薄。姜昭站在身后,右手边是长兄姜锦聪。 下手位便是温婉绵软的顾姨娘, 一双女儿姜晗和姜兰如数随她,生的娇柔可人, 说话跟春日的水,轻风一吹,泛起层层涟漪。 姜越与苏氏迎宾,请的都是平素关系好的官僚女眷, 周夫人携三子进门后, 院内引起不小波动。 作为正宾,周夫人今日穿的格外隆重,赭红色对襟绣如意金线纹长褙子, 配上梳理端正簪着凤簪的发髻, 雍容不失华贵。 姜昭问礼后, 与李姨娘回到座位上, 酸道:“当初我及笄,寒碜的要命,姜宝忆怎跟姜瑶一般摆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经嫡小姐,苏氏做样子给谁看,装!” 李姨娘觑了眼,小声道:“知道她做样子,你气什么!竟叫人看笑话,有这等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你父亲,一个个待嫁闺中,难道都得等着姜瑶嫁出去才说亲? 你可美貌才情哪里比姜瑶差,憋屈在咱们栖香阁还有脸说人,还有你哥哥,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思娶妻了,整日混迹青楼,当我不知道是怎的!” 姜锦聪撇嘴,不以为然:“母亲明明再说妹妹,别牵连无辜人。” 气的李姨娘暗暗掐着手心。 她的两个孩子,心气高,却没甚脑子,碎嘴又喜欢争强好胜,多年来什么便宜都没讨到,屡败屡战,从不反思自己缺漏。 她歌姬出身,能哄得老爷高兴已经实属不容易,哪还有多余手段给儿女挑选好人家,被苏氏拿捏的死死,偏上面又倒了,战战兢兢不说,每回见了苏氏,就跟耗子见了猫,再嚣张不起来。 李姨娘叹了口气,旁边顾姨娘素手剥着果子,抬头冲她柔柔笑着,那笑容看了便心烦。 绵里藏针的东西! 正生着气,姜越俯身冲着顾姨娘说了句什么,她笑的越发矫情,还伸手给姜越理了理衣领,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 当年的落魄户,仗着舞文弄墨的本领勾的老爷流连忘返,表面上乖顺,实则心思歹毒,比苏氏更难对付。 李姨娘今日尤其不爽利,喝了口茶,抬头看见垂花门处,游廊尽头,有一嫣粉色身影翩迁而至。 她蹙了蹙眉头,才发现,原来碧蘅院的小丫头,出落的如此俊俏好看了。 及笄礼三加三拜,周夫人作为主宾,姜瑶为赞者,手托盛有木梳的匣子站在周夫人身侧。 姜瑶眉眼生辉,走上前凑到姜宝忆耳边小声道:“妹妹长大了,明日也可议亲了。” 姜宝忆小脸绯红,乖巧的低下头,任由姜瑶解开她的发髻,轻轻用梳子梳理,柔软乌黑的长发如浓密的水草一般,迎着光,碎碎生彩。 周启所处位置,恰能看见她白净的小脸,垂下的睫毛,红唇微张,灵动而又妩媚。 梳发后,由人引领与周夫人去往房间更换素衣襦裙。 周夫人莞尔端详,朗声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吟颂完祝辞,周夫人为姜宝忆梳头加笄,继而宝忆跪拜外祖母,舅舅姜越舅母苏氏,以谢养育之恩。 老夫人彭氏虽年迈却精神康健,端坐在圈椅中望着下手跪拜的外孙女,脑中不由浮现出当年女儿姜雪加笄的场面,她眼眸昏花,抬袖状若无意的拭去眼泪。 姜瑶重新捧来装有珠钗发簪的匣子,周夫人从中取出一枚白玉凤头簪,来到宝忆面前,女孩微弯下身,听见周夫人再送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 言罢,取下宝忆发笄,整理发丝后,为宝忆簪上白玉凤头簪,姜瑶上前一步,帮忙整理簪容。 周夫人与姜瑶向宝忆作揖,宝忆低头,折返东房,更换天青色曲裾深衣,缓缓走出后,面朝周夫人,行拜礼。 周启在旁看着,看她眉眼如画,仿若稚嫩少女一夜之间成长绽放,一举一动皆是稳重端庄,不似素日里她无拘无束的模样。 宝忆想着舅母嘱咐好的规矩,绕到一侧向东而坐,周夫人净手携钗冠上前,再颂“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拔下白玉凤头簪,为宝忆加钗冠,起身后,立于一旁。姜瑶为宝忆正冠后,宝忆随人去东房再度更换与钗冠相配之大袖长裙礼服。 繁复华丽的衣裳勾出纤细的身影,她端着双手,面朝宾客,再次行礼。 周临捣了下周启的胳膊:“大哥,我怎么觉得母亲笑的过于高兴了呢?你瞧瞧她,你行冠礼时她就这幅模样。” 周启顺势瞥了眼,轻声道:“日后你自然明白。” 经过置醴,醮子礼后,周夫人便要为宝忆赠字。 昨夜母亲特意去书房询问过周启,借着为宝忆选字的名头,实则是想把机会送给儿子,周启提前一月便开始为她取字,故而周夫人过去时,他径直拿出选好的小字,托母亲赠与宝忆。 “妙妙。” “多谢夫人赐字。”姜宝忆行礼后,聆训作揖答谢,礼成。 宾客由姜越与苏氏指引去往前厅,男女不分席。 虽是初夏,穿着如此复杂的衣裳难免浑身是汗,姜宝忆去碧蘅院换了一身清爽的天青色襦裙,外面罩了件对襟长褙子,余嬷嬷给她簪上重瓣海棠白玉簪,便与她一块儿去往前厅用膳。 “宝仪妹妹,这是我送的礼,快打开看看。”周临支着脑袋,献宝一样。 姜宝忆道谢,打开来,是一盒胭脂。 姜瑶识货,当即瞪大了眼睛:“这胭脂我都买不到,掌柜的说要等,等了三个月也没给我信,这礼物着实珍贵。” 姜宝忆弯起眉眼,笑盈盈谢道:“二哥哥费心了。” 周澹扒着周临的胳膊凑头:“宝忆姐姐,还有我呢,。”周临把他抱到腿上,周澹拿出一支木蜻蜓,刚一放到桌上,就散出淡淡的木香味。 “宝忆姐姐,这是紫檀木做的蜻蜓,转起来能飞好高,等你有时间咱们去比试比试,好不好。” “好,谢谢澹哥儿。”宝忆揉揉他的腮帮,周澹高兴的咧嘴笑着,然后与姜锦程一块儿去院里斗鱼去了。 姜瑶捏着帕子,看向对面坐着的周启,愈看愈觉得英武矜贵,通身都与旁人不同,一样的衣裳,他穿着就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周启看过来,姜瑶忙不迭拿帕子拭嘴。 “宝忆,打开来看看,可喜欢。” 他声音如冷玉,轻缓而带着一股温凉。 小匣中躺着砚台和墨碇,饶是姜宝忆没甚见识,可入目的砚台做工精巧,纹理清晰,原先便有的石纹好似一只卧躺的猫儿,能工巧匠就着底色雕琢的愈发生工,她便知这砚台定然贵重。 再看那一柄好墨,色泽黑润,香味浓郁。 她还没开口道谢,便听旁边姜昭笑道:“郎君可是送错了礼,咱们五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通笔墨,你送她这样好的玩意儿,岂不是浪费。” 说罢,扭到跟前看着墨碇,轻巧说道:“这是徽墨,后主都说过,徽墨甲天下。五妹妹你看,这墨碇拈来轻,研无声,落纸如漆,久不褪色。这样好的墨碇,京城没几人能用到。” 评完墨碇,她又开始品评砚台,姜昭为了讨好父亲,便将大部分精力用在写字上,她字写得极好,也经常得到姜越称赞,眼看着周启送了这样对胃口的礼物,她焉能不显摆一番。 “极品歙砚,东坡居士曾评,此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用来研墨最是舒适,这一对佳宝,落在旁人手里也便罢了,送给五妹妹,着实有点暴殄天物。” 话音刚落,周启附上轻笑,只将小匣子往宝忆面前一推,淡声说道:“宝忆若是喜欢,那这礼物也算物尽其用。宝忆若不喜欢,那这礼物便如废堆里的石头,一文不值。” 字字珠玑,听得姜昭直磨牙根。 姜瑶最喜欢姜昭吃堵,哼哼一笑嘲道:“宝忆人缘好,不像某人,整日醉心写字写诗,也没见有谁给她送墨碇砚台,想来是嫉妒看不下去,这才巴巴凑上前挑拨是非,有这力气,不如窝回屋里再写上百八十幅字解气,省的待会儿没吃几口就饱了。” “你你,你又欺负我!”姜昭不成想被姜瑶当着众人面讥讽,一时间下不来台,双眼接着通红,抹泪哭道:“是我没人喜欢,可你是我姐姐,也不能这么作践我。” 姜瑶笑,笑的姜昭后脊直冒冷汗。 “吵不过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姐姐,你哪来的脸,哪来的身份?席面上都是正经人,你要是不想让我打你,就赶紧回栖香阁藏起来,若不然”姜瑶活动了两下手肘,挑衅似的看着姜昭。 没什么是姜瑶不敢做的,姜昭又气又憋,拂袖跑回了栖香阁。 顾姨娘与姜晗姜兰远远看见,互相使了个眼色,顾姨娘压低嗓音嘱咐:“你们二姐就是不长记性,吃多少次亏了,还敢冒头。” “你们两个安生点,乖乖等着待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