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刚进车厢时少年露出的动人笑容,霍野踮着脚尖有些踌躇,要不,去问下情况? 自己银行卡里多了3600万的事,除了银行工作人员基本无人知晓,而且发生的时日尚短,应该没那么倒霉碰上仙人跳吧。 但是,万一呢?再小的概率,碰上了,可就是百分之百。 平心而论,少年颜值超高,霍野对他没有恶感,甚至因为他的可爱着装颇为心动,但这并不足以让霍野冒着露富的风险去帮忙,所以他只静静地看着少年哭,没有上前搭话。 那边的猫耳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霍野的打量,又或许察觉到了但无心回应,总之只是默默掉着眼泪,哭的万分可怜。 他抽噎了好久,直到霍野忍不住心生焦躁,对方才有了别的动作。 似乎感到有些不适,猫耳少年把手机放到一旁,弯下腰去脱袜子。 少年身上这套女仆裙裁剪很贴身,将男孩腰臀曲线紧紧勾勒出来,他这一动作,腰背处直接展露出惊人的弧度,纤腰翘臀,活色生香,弄得霍野不自在的收回眼神,用余光打量。 猫耳少年动作笨拙的将套腿袜褪下一截,霍野注意到其白皙纤细的小腿上,露出小片淤青,像是被踢出来的痕迹,又像是被重物狠狠砸过。 少年肤色白的通透,这一片青紫放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有人对他施暴?谁干的? 霍野心里掀起轩然大波,面上却十分克制的移开了视线,虽然男生并未察觉,但想来没几个人愿意别人目睹自己狼狈时的样子。 少年的抽泣声逐渐停住,霍野又忍不住悄悄望去。 男孩正低头看着小腿上的斑驳伤痕,有些坐立难安,目光左右游移,好似想找消肿止痛的药膏涂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手机外,什么都没带,顿时又泪意上涌。 另外,不清楚是不是错觉,霍野恍惚听到了人类饿肚子时的咕噜声。 嗯,看样子不是错觉了。 霍野有些好笑加惊诧的勾起唇,因为男孩已经捂着肚子缩成了一团。 这么小可怜、没主见的样儿,他今年满十八岁了吗? 无计可施之下,少年慢慢把袜子拉上去遮住了伤口,眼神空洞的看着车厢顶部的路线图。 与此同时。 “尊敬的各位乘客,青阳站就要到了,请乘客们按照顺序,依次下车” 随着地铁广播传出的提示音,霍野清楚,自己快要到站了。 听到动静的猫耳少年同样有了动作,他伸手拽拽裙摆,又握紧了手机。 嗯,他也要在这里下车吗?霍野心里猜测着,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作为银行卡里有n个零的男人,霍野丝毫不慌,他神态自若的按着旅行箱站起身,礼貌的冲男孩点下头作为回应,就准备下车。 相处五站,霍野对于男孩的遭遇也有了点猜测,或许是网恋遇到了坏人、或许是因为女装爱好同家里人发生了争执,再多加点恶意揣测,会不会只是平常逛街途中却被人当成变态打了一顿? 但无论哪一种,这么好看的少年,满眼悲伤的独自出没在空荡的地铁车厢里,有点恋爱经历的人都清楚,此刻正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如果换个海王渣男,说不定几句甜言蜜语下去就能来场持续24小时的恋爱。(简称约炮) 但可惜,霍野不但母单,还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有时候,连最基本的同理心都有些缺失。 他拉着行李箱,从猫耳少年面前走过时,下意识又看了对方一眼。 少年察觉到了霍野的目光,但此刻的他似乎已忘记了自己悲惨处境,再次局促的露出可爱笑容,圆溜溜的棕眼睛傻乎乎传递着和善讯号。 明明是狡猾精明的猫耳郎打扮,气质却像春天雪地里的小熊一样憨憨又无害,真的是! 霍野蓦然有些生气,舌头抵了一下上颚,一言不发下了车。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眼底失落再次浮现出来。 冷子衿出生在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父亲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母亲是一名妇科医生。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原本是件幸福的事情,但他的父母性格保守,对男孩的教育方针更是刻板,天生爱慕同性,并且有重度女装癖的冷子衿自然过得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冷子衿找借口在校外租房子住,本以为有了喘息空隙,却被父母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试图隐瞒的一切被彻底摊开来,暴露在阳光下。当自己珍爱的裙子被一件件无情撕碎,丢在地上、暴力踩踏时,当他从父母眼神中看到愤怒、厌恶、排斥的情绪后,冷子矜彻底崩溃了。 还有什么,比来自于父母的冷漠更令人心寒? 或许,天生爱慕同性、喜欢裙子的他,真的不配拥有善意和爱吧?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明了。 从出租屋中夺路而逃后,在地铁上,冷子矜忐忑的清点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剩30万,顿时松了口气。 基本生存问题解决了,下定决心不再和家里伸手要钱的冷子矜这才发现,被父母排斥时的那种阴冷、绝望,一旦像大雾一样散去后,就有更嶙峋、更险恶的东西露出,鱼刺一样卡进他的喉咙。这种东西叫做孤独。 地铁上,穿着猫耳女仆装的他,试图掩饰住内心的悲伤,对每一位乘客报以善意,但传递过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参杂着恶意的想法。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惊人的相似,奚落、鄙夷、还有最底层一缕若隐若现的欲望。 只有一个人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现在,他也下车离开了。 在密闭空间里,人经过疲劳和饥饿的煎煮,负面情绪会异化成一种液体,无孔不入,只要有丁点缝隙就会势不可挡的流进去。 现在的冷子矜就是如此,他呆坐在座位上,注视着青阳站点红色忽闪忽闪的灯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真不如死掉算了,冷子矜默默想到,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黑暗。 “喂!” 冷子矜猛然抬头,那名英俊的黑发少年去而复返。 他拉着行李箱快速跑来的样子有些狼狈,额上一层汗水。 但在冷子矜眼里,少年的姿态分明意气风发,如太阳般耀眼,带着汹涌蓬勃的鲜活生气,子弹一样往他心里撞去。 “这是我刚买的肉松面包,还有消肿喷雾抱歉偷看了你,不过,我觉得你可能用的上这些。” 冷子矜无言接过少年递过来的面包和喷雾,泪如雨下。 “不要哭啊。”霍野有些尴尬的从口袋掏出包纸巾递过去,认真的说,“你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可以跟我住一起。” “真的吗?”冷子矜的大脑被巨大惊喜击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梦游似的虚弱声音。 “真的!”霍野的眼神坚定不移。 不能把对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然,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虽然没有确切依据,但霍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这份直觉,反正现在他也不缺钱,养一只猫什么的也不是负担不起。 “生活本身可能没什么意义,不过,活下去也许就会遇到幸运的事,就像今天你坐上这节车厢,就像我找到了你。” “好了,跟我走吧。"霍野放轻声音,笑着冲猫耳少年伸出手,对方果然呆呆的把手放了上来,他满意的点点头,将人牵走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霍野把人牵出500米远,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问了一句。 “子矜、我叫冷子矜,今年十九岁。”少年中止啃面包的动作,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回答问题的样子很乖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名字很好听。”霍野大力称赞完方的名字后,面色自然的做起自我介绍:“我叫霍野,比你大两岁,你以后叫我野哥好了。” “嗯,野哥。”冷子矜改口十分顺滑,霍野莫名有些得意,就像带着一只超级乖、超级听话的猫猫回家,提前得到了铲屎官的快乐。 看着霍野开心的样子,冷子矜也弯了眼睫,笑意盈盈的捏着男孩纤长温暖的指尖,与他十指交握。 既然带我回家,那就不能再随便丢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