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萧棣竟然是演了这么一出,忠君爱国的好戏。 他蓦然想起,前几日抄检宫中,流云宫似乎丢了什么珍贵物件,经他调查,似乎最后的终点还是丞相。 丞相王道士 看来萧棣是早怀疑二人之间有所阴谋,趁着出征选将这个节骨眼。 将所有的阴谋都摊开给皇帝看罢了。 萧棣踏出殿门,风吹起他的袍摆,他站在阶上,目光淡然的落在远处的宫阙上。 丞相对他掏心掏肺,刘恢有次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稍作打探,自然能猜出,丞相推荐给陛下的王道士,定然有猫腻。 那他自然要赌一把。 没曾想,皇帝这一治病,还真的查出了体内有丹药毒素的残留。 那冰面,他早就嘱咐过严晶,严晶自然可以做的毫无破绽。 此事罢,他自然是皇帝心中的值得信赖的后辈。 而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背后都或多或少有丞相,或是旁的朝廷势力。 最是让人信任不过。 三日之后,圣旨颁布。 带兵之权毫无疑问的,落在了萧棣手中。 但皇帝也同时让谢怀尉一起出征。 不论如何,总是自己的儿子,用起来也是比外人更放心一些。 夜色浓如墨,谢清辞却仍望着窗外,直到天边阴沉,才转回目光。 正要起身,一阵脚步声飒踏而至。 萧棣大步走近殿内,未解披风,轻甲系在了腰间,勾勒出硬朗的线条,盔甲映着烛火,望去灿灿生辉。 他手中还捧着凤翅兜鍪,望去格外英姿勃发。 谢清辞看过去,眸光不由得在萧棣面上停驻。 本来只想不着痕迹的偷看一眼。 谁知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了萧棣倏然放大的脸庞。 英挺的鼻梁,含笑的眼眸。 谢清辞蹭的耳根窜红,又觉得自己毕竟是男子,退后一步未免也太惺惺作态,只能硬着头皮撑在原地:你又要如何? 殿下喜欢这玩意儿?萧棣将兜鍪塞在谢清辞手里,道:我明日就要出征,不如哥哥替我系上吧。 他穿着一身盔甲,最后几个字却说得温柔绵软。 小小的尾音上翘,仔细听,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谢清辞只觉得手里蓦然一沉,那象征统帅的凤翅兜鍪已经到了自己手中。 萧棣微微躬身,一脸温驯的等待自己给他系兜鍪呢。 谢清辞被他磨得毫无脾气。 嘴上哼了一声,却拉着萧棣在殿堂中的镜前站定。 烛火映着镜子,将两人的面庞朦胧的投映其上。 谢清辞认真的将兜鍪带在萧棣额上,仔细的系好脖颈下的锦绳。 镜中登时映着一个,初出茅庐,即将横戈跃马的少年郎。 谢清辞一身白袍站在他身侧,纤细易折,却又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萧棣望着镜中的自己,又慢慢将眼眸往下移动,锁定在了谢清辞身上。 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了。 殿下,我明日要出征,殿下难道没有什么嘱咐我的? 或者,有没有想送阿棣的信物。 他的眼神直白又贪婪,直勾勾的望着谢清辞的眼眸,像是一个想要讨要糖吃的孩童。 明明都已经是要横刀立马,统帅千军的将军了,在他面前,却总还是稚气的耍赖。 就连眼神,也似乎总是那么幼稚灼热。 谢清辞嘴角含笑,轻声道:祝你和二哥都能平安得胜归来。 上一世,这场战争萧棣并没有参加,而是由谢怀尉一人前往,结果,却因为粮食不足,再加上自己暗中做手脚,最终被敌军射死在乱军之中。 回纥人趁着中原元气大伤,又集合了不少军队,对中原屡次挑衅,发起战争。 这些战争打响的时候,朝中已经无人可以应对,皇帝也只有推出素来和敌军有对战经验,刚刚洗清污名的萧棣。 谁曾想,萧棣腾龙驾雾,所向披靡,却直掉头,抄了谢家的老底。 而这一世,他们早已将粮草问题解决,京城的耕地,粮食都已上缴到国库,有充足的储蓄粮,可以让前方兵士放心的打仗。 粮草充足,这场战役只要不出大错,就算是耗着,也能把回纥军耗得只剩半条命。 谢清辞不担心这次的战役胜败,他更希望这一次,能彻底改变上一世的走向,萧棣,谢怀尉能平安到京。 萧棣含笑道:上一次殿下就祝我平安,这次又是,连词都没个新意。 这次何止是没有新意,还加上了谢怀尉这个局外人。 谢清辞道:外出作战,难道还有什么比平安更贴切的祝福吗? 平安就平安吧。萧棣眯眸,一步步逼近谢清辞:可阿棣怎么记得,就算是平安,哥哥对旁人祝福的法子,和对我,却也是有所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看吗,棣棣哭了,被作者打哭了,不中用的狗儿砸,吸引不了可爱读者,回家挨揍! 下章点朱砂预警 第82章 年少兜鍪(1) 谢清辞一怔:怎么不同? 萧棣低眸, 含笑看了他半晌。 又一低头,才发现萧棣手中如变戏法一般出现了一只笔? 谢清辞:? 怎么觉得又要是可怕的幼稚之事! 萧棣用笔尖轻轻点了点谢清辞的眉心:好好想想,之前端午节的时候, 你欠了我什么? 谢清辞对上萧棣的眼眸, 登时想起端午时的场景。 那时他和谢怀尉二人在窗内嬉笑着点了朱砂, 想是被窗外的萧棣尽数看了去。 从此记在了心上。 也难为他念念不忘这么久,到了此刻还想讨个朱砂。 谢清辞不禁轻轻摇头, 他接过笔, 抬眸, 恰好对上了萧棣狭长英朗的双眸。 之前总是漾着凶戾的眼眸, 此刻却满是憧憬乖巧。 还向前轻轻探头, 一幅等待自己点化的模样。 谢清辞心头一软,涌出自己也难以描述的温情,他提笔, 轻轻在萧棣眉心间轻轻一点。 察觉到朱砂笔落下,萧棣唇角轻轻上扬, 面庞笼罩上烛火的柔和。 像是被菩萨点化的凶神,隐起尖锐的獠牙, 留下一心向善的模样。 只有细细去看,才能发觉眉目中纵然再温和, 也终究有残存的凶气。 谢清辞望着点过朱砂的萧棣,不由心里一动, 抬手抚过他的眉心。 萧棣悄悄张开眼,定定的望着他:殿下, 今晚我留在宫里。 他的嗓音透着微微的低沉,渗入人心,让人轻轻一颤。 谢清辞一怔:你明日要出征 哥哥不是应下了么?萧棣望着谢清辞的侧脸, 微微一顿还是开口道:怎么还推三阻四? 说罢,一把抄起他腿弯就要往内殿走。 谢清辞抓住他胳膊,道:你先放我下来,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萧棣噗嗤一笑,还真是将人放在榻边,跪坐在床下,一幅乖巧听命的模样。 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催促道:说罢。 谢清辞道:这次出征,虽然是和回纥作战,但回纥也许会和北国勾连,你们猛攻时也要留一队人马,去注意山脉侧翼的情形。 萧棣本来没有认真,听到谢清辞如此有理有据的分析,面色却渐渐凝重。 谢清辞看到了他的转变,接着往下说:粮草接应也定要注意,我已经给太子殿下说,行军中的两个月,军饷都直接在他们出发前给了家人,除了北京的存储军粮,还会去山西等地采购粮食,一起运输过去。 也多和二哥互相看顾。 萧棣看向谢清辞。 烛火下,他依然是弱不胜衣的模样,可这么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的分析,却让人不由得心生钦佩。 连发丝都染上撩人的光晕,而这样的殿下,是他的。 是他一个人的。 谢清辞静默了一瞬,他把这些嘱咐的话都说尽了,却还有一句藏在心底的未说出口:还有,你打赢了这场仗,还会回京吗? 上一世,萧棣虽然没有参加这场战役,但之后的战役里,打赢敌军的他果断掉转兵力,围攻京城。 这次打仗,也不晓得他会不会故技重施。 听谢清辞问到此处,萧棣却突然又多了几分戏谑,他凑上前,低声道:那要看殿下想不想我回来? 谢清辞突然耳垂一红,不自然的移过去眼眸:我之前说过的,定然不会亏待你。 只是断然不会硬塞给萧棣婚事了,那不如赏赐他封地? 做皇帝哪里有做世袭的清闲王爷好,再说萧棣这辈子既然已无缘皇位,决定当他谢家的千里驹,立下赫赫战功,赏赐封地,也是极为妥当的事。 哪个做臣子的不想要自己的封地呢? 这可是为人臣者,能得到的最大的嘉奖了! 想到此,谢清辞道:一定是你最在意的喜事。 喜事? 萧棣心里一喜,道:殿下终于下定决心了? 和殿下那夜亲密后,谢清辞道不似以往拒人千里之外,有些时刻,二人之间总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嗯,谢清辞想清楚了,心思也定了不少:你得胜归来,我自然也会为你去求份恩典。 话音未落,腰间一重,是萧棣紧紧环住了自己。 当然会回来。萧棣搂住他的腰身,眼神直勾勾的道:还要看哥哥给阿棣准备的喜事呢。 环着谢清辞的腰身,萧棣心里涌上几分暖意。 还是哥哥细致。 他从未想过,可以凭借战功,求得一份亲事,好和哥哥名正言顺。 也是因为在他心里,他把谢清辞捧着敬着,也从未动过,可以用战功交换他余生的念头。 可哥哥却亲口说,要为他求得一份喜事。 他最心驰神往的喜事,自然是和哥哥有关。 这样的事情,却要让哥哥亲自去求 萧棣心里柔得像是春日里最绵软的云,他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谢清辞的手背,转转眼珠道:这事不好开口,不若我亲自去求? 哥哥的脸皮薄,再说这亲事是他娶媳妇儿,让谢清辞独自前去求赐婚,怎么都有几分说不过去。 谢清辞眼中露出几分怜惜,摇头笑道:此事自然我去好一些,你刚得胜就开口,有心之人难免还说你恃功生骄。 哪儿有将领亲自开口,向皇帝讨要封赏的, 还不都是皇帝赐下,还要再三求着收回。 他家马驹长得个高腿长,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参透吗? 萧棣一怔,没曾想哥哥竟然如此替他着想,连最细节的问题都已经考虑到。 他的嗓子略有几分暗哑:那此事就辛苦殿下。 这次对战回纥,是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谢怀尉和萧棣皆在开国前身经百战,年纪虽小却经验老辣,并肩统帅,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此进发。 谢清辞一直在京城后方,和太子联手运粮,他吸取了上一世的经验,早在京城收缴了耕地,又把军饷发在众随军家属手中,这笔钱,若是耕地的粮食不够用,还可以去别处买粮。 粮食的问题一解决,再加上萧棣等人本就善战,前线安稳,捷报频传。 大营,萧棣伫立在烛火旁,皱眉望着手中的信笺。 那是丞相给他的秘密手书。 上面的内容惊心动魄。 大致是说,皇帝身体虚弱,正是成大事的好时机。 京营已被他控制,皇帝手里只剩下外出作战的兵士,和皇宫的禁卫军。 他准备趁萧棣等人尚未返程,发起逼宫。 让萧棣做的事也不多只要率兵多行进几日,延迟到京城的时日,等到京城易主之后再到时候自然大事已定。 其实计划倒是没那么快,只是阴谋败露,才加快了速度。 看着烛火一点点蚕食掉信笺。 京城,竟然已经在丞相掌中。 怪不得他那么笃定自己会跟随他,对皇帝下起手来也肆无忌惮。 萧棣沉吟半晌,开始书写回信。 宫中,玉阶之上。 谢清辞衣袍垂地,目光望向远处宫阙。 萧棣一走,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父皇无意落水,最后竟查出体内有丹药毒素,那王道士早就一走了之。 就连禁卫军,都搜寻不到他的身影。 丞相跪在宫门外,说自己绝不知此事,只是听闻过道士的名头,也是一心为皇帝着想。 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一直未料理丞相。 旁人都还没事人,他却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的往事。 那个时候父皇已经病重,二哥战死,太子又被囚禁,最后是楚王登上了皇位。 执政的,恰是丞相。 谢清辞曾觉得,这是世事无奈,楚王和丞相也是迫不得已。 但重生后,从太学名单到收粮再到安大兄,王道士,愈发让人觉得,层层密密的网正在收紧。 似乎有电光火石闪过心头,谢清辞起身,向东宫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清辞嘴里的喜事:给小马驹求封地,离京自立门户 老攻心里的喜事:看来我要娶媳妇了 第83章 年少兜鍪(2) 谢华严听完谢清辞的话, 眉心一直未曾舒展。 你的意思是,丞相可能在背后,策划谋权篡位, 就连王道士也是他安排的, 甚至只是计划的一环? 对。谢清辞已经愈发清晰:大哥可曾觉得我从马上摔下, 那是我身边的人故意挑唆你和二哥的矛盾,包括在太学, 我们遇到的学生也多是挑唆二哥的人, 还有刘恢, 他是丞相阵营中的人, 却是我们的师傅 除了教唆我们兄弟分裂, 鼓动内动之外,他甚至早就想着粮道一事,从江南运粮食的主意是他想的, 若是他从中动了手脚,大军必然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