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堆玉砌的殿堂之上,下方有大臣正认真汇报着什么,龙椅之上,靳景弈单手撑着下巴,神游天外。 舟舟现在怎么样了?心情应该不怎么好吧?一会儿得找找看有没有新奇的小玩意可以逗他开心,舟舟大抵是不愿意看见他的吧?罢了还是挑选出来后让太监送过去,等舟舟气消消之后他再去免得惹人厌烦。 靳景弈思忖着,早在他一时冲动做出把阮小舟带进皇宫的举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要问他后悔吗?肯定是有的,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他还是会坚持这个选择。 既然舟舟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他也彻底死心不抱任何希望,从此他爱着阮小舟是他的事,阮小舟喜不喜欢他是阮小舟自己的事情,不抱期望也就不存在失望,不管是说他是鸵鸟也好缩头乌龟也罢,他现在只想单纯的对舟舟好,哪怕是没有任何回应也没什么。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先得到他的人,把人留在身边了,总能慢慢打动他的。 靳景弈想着,唇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弧度。 等这些大臣都退下了,靳景弈挑了几件西域上贡的小玩意,遣人送到阮小舟住处,他则是悄悄跟在后面想看看阮小舟的反应以做应变。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好半天没有回应,敲门的小太监狐疑喊道:“阮公子,陛下托奴婢给您送点小玩意,奴婢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捧着东西和敲门的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阮公子这是睡着了?” 靳景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心脏惊悸般拧在一起,快步走上前,不管两个小太监的惊惶。 “你们退下。” 他退开两步,用力踹在门上。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又被弹回来,靳景弈急急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安静美好的少年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平躺在床上,即使是门被踹开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惊动他分毫,心悸感越发严重了,靳景弈慌张的跑过去,却在最后几步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床上的少年公子安静的仿佛睡着一般,皮肤娇嫩,眉目舒展,鸦羽般的眼睫覆盖住下眼睑,但是从来都白里透红的脸蛋却没了丝毫血色,只剩下不健康的惨白。 “主、主子?”靳景弈在发抖,身体打着颤,上下牙关磕在一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床上的人依旧躺着,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透骨的寒意爆发,身体像是被灌足了铅动弹不得,靳景弈想要走进去看看床上的少年,脚一动就是一个踉跄,向前栽去,扑倒在阮小舟的床沿上。 “主子?舟舟?”靳景弈声音发颤,抖着手去握阮小舟的手,入手是由外透内的凉。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靳景弈爬到床上,发了疯的去摸阮小舟的手腕,去按他的胸,去探他的鼻息……但是他的手摸到之处,皆是一片沉寂,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他伏在阮小舟身上,额头抵在阮小舟额上,鼻尖触碰在一起,呼吸喷洒,打在阮小舟的鼻翼间,不知过了多久,靳景弈感觉自己心脏好像也一样跟着没有跳动,但是依旧没有感觉到阮小舟任何的呼吸。 “舟舟、舟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是吗?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所以才这样和我开玩笑?我不限制你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想离开皇宫离开京城都可以……舟舟不管你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喜欢我我就放你离开,或者我把皇位让出去我走也行,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厌烦,舟舟我都答应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求求你回我一句,你睁开眼看看啊!”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模糊了眼前的人影,靳景弈握着阮小舟的手放在胸口,口不择言的祈求着。 听到动静赶来的太监和侍卫们跪了一地,靳景弈回过头,像是发了疯择人而噬的野兽,“我让你们好好看着人,你们是怎么给我看的?!太医呢?还不快点滚过来!要是不能让舟舟醒过来就让他们也别想睁眼了,你们都给朕滚!!!” 这些人惶恐退下,靳景弈表情重新温柔下来,“舟舟,你是不是困了还没睡好?我一直在这儿守着你好不好?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到你的,舟舟乖,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只是这时,一个人却强行冲了进来,这个人靳景弈一点也不陌生,从他未得志起就追随于他,后来随着他南征北战的左膀右臂,不管是当年带他离开阮府还是后来随他起兵征战沙场,对他帮助极大。 来人二话不说就一拳砸在他肚子上,猝不及防之下靳景弈挨了一拳,反手把他压下,“周承安你没事发什么疯!” 周承安吐了口唾沫,对他怒目而视,“靳景弈你怎么敢!少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敢囚禁他!靳景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敢!!?” 靳景弈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少爷。” 周承安:“也对,少爷从来不肯让我跟你说,当年我爹被人构陷即日被斩,是少爷替我们洗清冤屈救了我们一 家,我也立志结草衔环报答少爷大恩,只是少爷说的却是,他对一人心怀愧疚,那人正处于困境之中让我去帮他。 “很熟悉吧?少爷不让我说是他的安排,只让我帮你,为你打点好京城的关系,为你掩盖好身份的漏洞,在你被阮家发现时带你出去,甚至是战场上我替你挡刀都是因为不想让你死了少爷伤心,可是你呢!?就是将少爷囚禁于此折了他的双翼来报答他的!?靳景弈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人的禽兽!” 靳景弈骤然怔住,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在崩溃边缘,“你说的少爷、是舟舟?” 他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为什么他明明不知道阮小舟帮他的事情,却还要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他只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冤枉了舟舟的,舟舟一直在帮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他却干了什么? 枉顾舟舟的一片情谊,单方面否认他的好意,认为舟舟对他看不上眼,认为舟舟以前对他种种只是单纯羞辱玩弄对他毫不在意,甚至因为得不到回应就用囚禁这样激进的手段…… 靳景弈表情木然,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呢喃着,“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啊……一切都没了……” 趁他失神,周承安挣脱他的钳制,“什么没了?” 顺着他视线,周承安也看清了阮小舟的情况,雕塑般僵硬在那里。 —— 两天后,金銮大殿上,靳景弈从龙椅上站起,声音是无机质的冷,“就到这里了,该处理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清楚,国事暂由阮相代理,如果阮相想要这个皇位的话的就自己坐,阮相不想的话就找个人来当,其他人不得对阮相有任何违抗,退朝。” 两天三夜没有睡觉,靳景弈已经满眼血丝神情憔悴,只是强撑着把刚打下的大周朝交出去,他脸上还有着乌青——那是阮相打的。 他没有任何还手,只是被动的承受落在自己脸上身上的一拳又一拳,让阮相出气也让自己更加麻木。 前所未有认真的沐浴更衣,穿上带着淡淡熏香的锦衣,来到一座小山的山腰,那里是一座加急打造的陵墓,从地洞口通向深处,这里是秘密建造的,除了建造之人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顺步走进地下,赶工完成却丝毫不显简陋的地宫中央,摆放着一口大型棺木,靳景弈打开棺盖,露出里面穿着和他同款衣裳,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阮小舟,自己也钻了进去。 棺盖合上,一片黑暗之中,空气憋闷的难受。 靳景弈将已经冰凉的身体搂在怀中,脸颊贴着阮小舟的头发蹭着,“主子,我回来了,天黑了,奴来陪您一起睡觉,愿我们能在梦中相遇……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