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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酒店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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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面领导正在致辞,下面贺正寅跟陆明琛坐一桌,小声地聊着些闲话。 晚会邀请的主要是各企业代表和社会爱心人士,贺正寅是作为后者参加的,仅代表个人,不代表他家。 陆明琛也纳闷贺正寅一个外地的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贺正寅只说无聊,于是陆明琛便知道,这里面有些不适合他深究的内情了。 毕竟再无聊,也没有道理会跑来参加一个外地政府主办的、也主要面向本地企业和个人的慈善晚会。虽然他这发小一向我行我素,但陆明琛不觉得这是贺正寅平常会做的事。 出于私人感情陆明琛表示尊重隐私,但站在陆家的立场上,他又不得不思考贺正寅、亦或者说可能是其背后贺家的此番用意。 但贺正寅这种回避的态度,不管出于哪种立场,他都不可能再直接探问就是了。 这会儿聊的也只是些另外的闲话而已,比如说,还是那么令贺正寅上心的江欲行。 且说,知道陆明琛调了江欲行来做私人司机,贺正寅是真的有点啼笑皆非槽多无口。这兄弟明明之前还都非常抵触这个知道他黑历史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强暴他的那个人,陆明琛也真是心大! 但他又不能这么问,毕竟他在陆明琛这里是装作不知道那个“x”其实是强奸犯而非什么抢劫犯的。 真不晓得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一直想让我试探他吗,不过我也是心血来潮,一开始就只想找个司机。”就知道贺正寅要问这个,陆明琛应对得很是从容。 “那你试探出什么了?” “你都试探不出来,你觉得呢?”陆明琛这态度,看着就像什么试探的话也只是揶揄性地来搪塞贺正寅对江欲行这号人过剩的关注,实则他压根没当回事。而他本来也就是这样,一直都不以为然的。 得,贺正寅不跟这死活不上道的家伙聊这个了。“那他现在就在这下面?” 他指的是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嗯。”陆明琛虽然是跟陆父一起来的,但坐的是各自的车。“你问这干嘛,你该不会还要去找他吧?你注意下场合。” “我就随口一问。” 台上的发言人挨个讲完了官话后,终于进入了募捐的环节,主持人报出捐款数额或物资清单,然后捐赠方企业代表或社会爱心人士个人就上前去,跟自己的捐款数额牌子、荣誉证书及市长、市长夫人、基金组织会长、红十字会会长、名誉会长一干人合个影,回头还得作为地方新闻报道或企业宣传用。 募捐环节完了就是俩文艺汇演节目。最后汇报下本次慈善晚会一共募集到多少款项、多少物资,赞美下企业爱心和社会责任,弘扬国际主义精神云云的,作为慈善晚会的部分就算走完了。 接下来就是晚会顺利落成的庆祝环节了,也就是这些企业代表、社会名人以及政府官员们自由“聊天”的时间了。 毕竟,聚集来这么多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就让他们走一趟枯燥的仪式,这就太不会做人了吧?别浪费这样难得的、尤其是可以名正言顺跟政府人员来往的机会么。 作为a市龙头、或者说在全国都是巨无霸级别的陆氏集团,陆明琛跟他爹这边当然相当热闹。 而如果细品的话还有些讽刺,因为比如说,现在正在跟他们热络谈笑的就是这家酒店的主人,朱家的当家人。 朱家,他们家的小孩(朱霖),从当年爆出来的“艳照门”中来看,跟陆明玦搞过,可能是长得比较白净,也作为下面那个被别的男生干,总之乱交派对乌七八糟的。 那小孩艳照门后就立马被朱家人送到外省去念书了,但朱家在a市的家业却不可能说搬走就搬走,那么在a市就还得仰仗着他们陆家的鼻息生活。 其实就算能舍弃a市经营多年的基本盘搬去外省又如何?那个曝光了这桩丑闻的章家不就跑了,但没要半年就申请破产了——主要也是章家的装修公司太容易被陆氏地产辖制了。 后来章家老头把他家小子腿都打折了来赔罪也没用,还是被追债的逼得没了活路。是真的没了活路,现在的话,那位曾经的章总坟头草都不知有多高了。 可怜吗? 不过是人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罢了。他家孩子毁了我家的孩子,甚至间接造成了陆明玦的死,要是不让他们付出代价,陆氏还怎么立足? 父亲丢了人,又痛失爱子,这是肯定要找人发泄的。不仅是罪魁祸首的章家,所有参与进来的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另几家也都聪明,孩子送走了,其他方面肯定要主动割肉,就都在各自的领域做出了一定的让利,让陆氏越发如日中天。 父亲很伤感地对他说,这也算是他那可怜的小儿子用生命换来的最后的价值了吧…… 陆明琛当时,听得有点…反胃。 与他父亲那强烈的性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单薄的子嗣,陆明琛猜测可能是精子活性较低,但这种事一个好强的父亲当然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孩子,他也更不可能问。反正陆明琛觉得这是好事,不然还不知道他家会乱成什么样,指不定自己在外面有多少兄弟姐妹在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呢。 总之,只有两个孩子,陆明玦还因为更像他,陆父一直是很宠爱的。然而就是这样,父亲把陆明玦的死跟别人让的利放在一起谈论,便让陆明琛觉得,好像做了桩交易…… 冷冰冰的,恶臭的,像人又不像人的,腐烂生蛆的,让陆明琛联想到了尸体。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家的血脉亲情没那么温馨,但这还是让陆明琛恶心到了。 也是自那之后,他越发不爱回主宅住的。 眼前还是朱家老董那张堆笑的脸。 陆明琛站在父亲身旁,也挂着商业的微笑。 … 等陆明琛终于抽了个空,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贺正寅竟然跑到了他们的a市市长那儿去,两个人略显客套地言笑晏晏,似乎只是礼貌性地寒暄着什么。 但陆明琛却是心下一动,这莫不就是贺正寅此行的目的? 若是如此,那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贺家,那个一贯中立的贺家,这是要变天了么? 楚旭修,他们的这位市长又是想做什么? 贺正寅与楚旭修并没有聊太久,但注意到他们的显然不只有陆明琛,等贺正寅走开,一个上前来套近乎的老总就很自然地试探到了:“贺少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晚会的,贺少对这种、搞慈善的,感兴趣?” 贺正寅笑呵呵地,以一种调侃的口吻讲到:“那干好事,是吧,咱是爱心人士。” “呵呵,贺少,青年榜样哈,青年榜样。” “就别捧我了,比不过你们大老板,动辄几十万的,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不够看的。本来只是家里边儿待着闷,过来找兄弟玩儿的,正好赶上这个,回头我拿个荣誉证书回去,也免得我家老爷子念叨我家都不着成天在外边儿游手好闲了。” 贺正寅解释得有点多,但你不能马上就断定他是“不打自招”、欲盖弥彰,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明白也知道对方想听什么,自恃坦荡的话就这么主动交代也不奇怪。 “哈哈,贺少真是。”对方也一副捧场样子地打着哈哈。 也不再试探贺正寅刚才跟楚市长聊了什么,别那么不知趣,况且你觉得能试探出来什么?都是人精,话到这里就明白贺正寅的意思就是,他跟人家楚市长就是普通寒暄,毕竟别看他是晚辈,又所谓代表个人,但他背后站着贺家,那就是到什么场合别人都必须给面子招待一下。 所以其实吧,贺正寅跟楚旭修有接触会让人注意,没有接触也会让人觉得没必要的避嫌是不是反而有什么猫腻…… 这么看岂不是试探了个寂寞?但这些肠子都长得九曲十八弯的人吧,还就是乐此不疲这种游戏,你说有不有意思? 贺正寅把玩着他的荣誉证书,聊赖却又熟练地打发着这些老油条。 忽而,他目光一晃,又定睛地看了看前面最边上的那扇窗户。 正跟他说话的人也转头看了过去,“贺少?”这是看见什么了? 贺正寅收回视线,轻摇了下头,表示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然后接着他们刚才的话题聊。 心下却犹自狐疑,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窗户上闪了过去?发光的,似乎带点蓝…… 跟眼前这人结束聊天后,贺正寅便动了身,往刚才看的那扇窗户走了过去。他可能是有些疑神疑鬼,但这也算是他职业军人的习惯吧,尤其在战场上,那是一点细节都不可侥幸的。 然而他还没有走到,突然—— 灯熄了。 宾客中夹杂着些许慌张的质问立刻响起: “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 “停电了?” 然而这年头没有特殊情况大城市哪会有什么停不停电的,而且看窗户透过来的城市灯光,说明只有他们这里出了问题。 可堂堂五星级大酒店,又是为了今次晚会做好了各种检修排查的地方,总不能出现烧断线这种低级状况吧? 这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那无不是立马就联想到了一些人为的可能。而这,才是那些许慌张的由来。 “大家稍安勿躁啊,稍安勿躁。”朱家当家连忙发声安抚,“马上就开灯。” 他们酒店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数控电路系统,不仅能一块平板搞定整栋大楼的电路调控,哪里出了问题也能显示出来。大堂经理就在这儿,不用老板示意他便立刻尝试用手中的平板重启宴客厅的照明,却发现没有反应。 哪里出了问题? 但现在比起探查原因,当然是立刻给这些贵客恢复照明最重要了。借着微微亮的环境光,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按下了手动的开关。 啪,照明恢复 。突然亮堂的大厅让好些人不适地眯了眯眼。 朱家人松了口气,堆起笑脸赶紧给众人赔罪:“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这……” “嗡————” 朱家当家的话都还没说完,火灾警报器尖锐的啸叫声便乍然响起!截断了他的声音,也似乎将众人的思维都截断出了短暂的空白。 宴客厅内霎时寂静,随即哗然!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警报器怎么响了,哪里着火了?” 这状况接二连三,阴谋论的预感愈发强烈,无人不自危。 刚刚突然熄灯时就立马贴身护住市长和市长夫人的两位警卫员,这会儿刚退开半步的脚就又收了回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警戒起来。 “大家不用慌,酒店都是有防护的,不可能有火的。可能只是探测器误判了。”朱家人这一次的安抚充满心虚,他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希望真是人为了,因为如果是他们的问题,这篓子可怎么兜回来! 朱当家迁怒地瞪在大厅经理身上的眼神,让后者更是冷汗直流,似乎已经看见自己饭碗不保,而这恐怕还是好的结局了…… 大堂经理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压力山大地匆匆往宴客厅大门走,去检查外面响起的警报声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完全可以用对讲机跟外面的保安询问,但眼下这样却似乎会显得不够诚心。 惜命的有钱人们虽然很在意危险的可能,但都还能保持好从容的仪态。而且要聚集他们这些人的地方,早几天就开始全面排查各种安全隐患,现在楼里楼外还有那么多保安站岗,他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然而贺正寅不这么觉得。 他嗅到了不太妙的气味,已经燃起来的气味。 不祥的预感让他对正要开门的大堂经理出声阻止到:“先不要开……” 可他话都还没说完,突然—— “轰!!!!” 爆炸声便覆盖了一切。 以及热浪,火光,和被爆炸掀飞的各种碎片造成的击打。还有再次熄灭的灯光,只余几盏灯在闪烁,更增恐怖。 尖叫声则要迟来一步。 “啊啊啊啊!!” “爆炸?!!救,救命,门,还有哪边有能出去的门?!” “爸!爸!!” “啊!死人了?!” “出口在哪?!出口!都他妈给老子滚开!” “火烧过来了!!” “嘭!!轰!!!”二次爆炸证明危险远远没有结束。 “啊啊啊啊啊!” 恐慌和嘈杂充斥着贺正寅的耳膜,火焰和爆炸都在伺机扑来。他不祥的预感是对的,但出现了偏差,先一步到来的危险不在大门外,而是主席台后面的音响设备控制室。 爆炸时离控制室近的,或者正对着那扇门的,已经出现了死伤。比如那个大堂经理,都被爆炸掀出了一段距离,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不要惊慌!不要乱跑!”贺正寅扯开嗓子大吼,饶是如此也差点被盖过,“远离右边控制室,不要靠近大门,往窗户边撤退!不要推搡!!” 他用他的声音尽量为人们带来希望和镇定,而他自己则朝着大门走去。 站在宴客厅大门前就等于是站在了控制室的正前方,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心理素质能承受的,也就愣是没有人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怀疑他是把所有人骗开好自己第一个从大门逃走,因为他们也根本不敢靠近那边。 贺正寅迅速地摸了一下大门的把手,导热性极好的金属制把手立刻就告诉他这扇门不能打开了,打开只会是更大一片火海。 外面的保安呢? 贺正寅想知道这个问题,但却不是眼下该探究的。 他转身,然后就碰到有个人朝他走了过来,这时候有这种胆量的,果然,一眼他就认出来是楚市长身边两个警卫员中的一个。 这种时候警卫员可不能逞英雄救苦救难,而是以保护政府要员为首要任务,所以他出来肯定是楚旭修的指令,不得不说这位楚市长还是挺有胆气和担当的,贺正寅心想。 贺正寅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到:“外面大火门不能开,只能从窗户突破,需要些工具,还有排查火源。” 警卫员点了点头,跟贺正寅分散开来。灭火、把桌布这些易燃的东西扔出去、以及寻找可以逃生的工具。可惜的是不能出去,而灭火栓什么的可都在外面。 警卫员走到大堂经理身边,发现人还活着,命可真硬。他连忙先把人拖到靠窗那一侧,但现在却不是能好好照料伤员的时候,需执行任务以保证更多人的存活。 贺正寅边走边脱下外套,啪啪打在着火的一处地毯上,这都是控制室爆炸带出来的,好在都还不大。地毯是有阻燃效果的防火地毯,所以火焰窜烧的速度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 不仅是他和楚旭修的警卫,另有几人也加入了灭火的队伍,不过那些人就不敢走远了,害怕控制 室的再度爆炸。 但这样灭火的效率也有限,贺正寅实在没法因为局面暂时可控而感到放松。 他扑灭了又一团不大的火焰后就来到窗边,窗帘窗户都已经被人打开,他伸头往下一望,虽然这只是二楼,但酒店一楼足有十来米高,这个高度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尤其墙面还做了繁复的雕花和一些凸出的造型,有很多着力点;但对其他人而言,绝不是能轻易挑战的。 所以还需要工具。 但最好是消防队来得更快,希望在此之前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然而,显然老天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几乎是马上,他就听到有人又叫起来:“火!窗帘!” “啊啊,我的衣服!头发!水,水啊!!” 有人离突然燃烧起来的窗帘太近,成了倒霉鬼。 贺正寅没有看到起火的瞬间,他不知道这个“突然”有多突然,这里温度越来越高,空气又干燥,爆炸带出的火星溅射到哪里把东西引燃都不奇怪。 他正要过去救人救火,另一处、再另一处又相继起火,简直遍地开花! 阻燃地毯也扛不住了,烧起来不比一般的地毯慢多少,加上还有之前因为爆炸和混乱导致倾洒的酒液……火势开始不受控制了。 恐慌的情绪也再度失控。 温度持续攀高,焊接在隐蔽式喷淋上的金属熔化,盖子脱落,内部的玻璃管爆裂,宴客厅内的消防喷淋头便齐齐开始喷水。 火势总算压了一压,但这解决不了问题,火舌的蔓延并没有停止,高温和浓烟逼得所有人拼命往南面的几扇窗户边挤。推搡,叫骂,惊恐万状,死亡面前什么身份都不剩体面。 宛如地狱业火中被炙烤的恶鬼般。 贺正寅和警卫员的动作已经不可谓不快,在火势蔓延前就发动能发动的几个还算冷静的人开始全力拆除地毯,在窗户一侧掀出一条隔火带来。并把还没有燃起来的窗帘拆掉从窗户扔下去。 不过这也导致了两人烧伤,那位警卫员便是其中之一,不是他能力不足,相反,是最后火舌轰然那千钧一发之际没人敢上的时候他顶上去了。 贺正寅此时顾不上关心战友的伤情,对方也给了他个不用管他的眼神。贺正寅快速地点了下头就又来到窗边,他准备先跳下楼去找工具救人了,这个火势是等不到消防队及时赶来了。 然而就在他刚翻上窗台,突然,一只手从下面伸了上来! 贺正寅吃惊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就毫不犹豫地抓住这只攀上来的手臂,帮助对方从窗台下方整个跃上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对方的脸。 “江…!”江欲行! 这一刹,贺正寅的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幽深,其中的审视和危险都无暇去掩饰了,但这时候的江欲行想必也注意不到这么细节的东西吧,救人才是当务之急呢。 他的身上挂了两捆消防安全绳,他跨过窗户跳进来的时候一边把安全绳从自己身上取下,一边快速说到:“时间太急我只找到这两捆。” 江欲行做着这些的时候,眼睛在人群中逡巡,掠过了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楚旭修,和目光惊诧又复杂的关文茵,很快便锁定了陆明琛。 他此时可谓万众瞩目,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所以陆明琛被锁定的同时也立刻就确认到自己被锁定了。 并瞬间明白,这个人是来找…是来救自己的。 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的。 而从爆炸开始过去也就几分钟,这个人要找工具,又要徒手攀上十几米高的外墙,这中间可能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这个人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出现了,出现在这个会发生爆炸的、大火滔天的地方。 这一刻的动容让陆明琛失去了所有言语。 无关爱情,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可为自己舍生忘死的人呢?能有一个就是莫大之幸了吧。 可这个人对他,它就是,就是……就是有关爱情! 陆明琛心乱如麻。 简直逼得人发疯,为什么生死危急的关头他还能为这种事烦恼,是吊桥效应作祟,还是他恋爱脑?? 真是烦不胜烦,陆明琛本能地想要躲避对方锁定他的眼神,那深邃得让他不堪重负。但又必须故作平静地对视,骄傲让他不能露怯。 江欲行把一捆安全绳交给了贺正寅,他拿着另一捆向陆明琛走了过去,但马上就被人抓住了,有人让他快点帮忙放他们下去,有人甚至直接开始抢夺绳索。 好在江欲行个高体壮,举起绳子没人能得手。他皱起眉,说到:“抱歉,我老板在这里,我需要先救陆先生,很快就会轮到各位了。” 于是众人顺着江欲行前进的方向看向和陆明琛站在一起的陆根,顿时哑然。 他们难道要跟陆根抢?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死不了,那死不了之后就得面对陆家,争这一下说不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反倒要被针对得生不如死了。 而且这个大概是陆家保镖的高大男人,他们也争不过, 啧。 于是江欲行总算走到了陆明琛身边。而在他开口前,陆明琛抢先打断对方不通世故的话:“爸,这是我的司机,快赶紧让他给你绑上。” 好像陆明琛就是没由来地知道,江欲行明明也不是真的愣头愣脑,相反是非常通透细腻的人,但他就是觉得,对方把他的安全放在了首位所以其他都管不了了。正如江欲行本来是何等善良的一个人,却在所有人都亟需救援的此时,他却因他而排了个先来后到。 一个无私的人,因为他而走向了自私。 “……”江欲行沉默。 陆根却是理所当然地觉得本该如此,他张开双臂催促到:“动作快点,怎么弄,赶紧。” 江欲行深深地看了陆明琛一眼,然后默默地开始为陆根绑上安全绳,手法专业又迅速,作为一个前职业保安,有这个技能也是很正常的。 绑好了人的那一端,江欲行牵着另一端去找固定物绑上。贺正寅也到了这个流程,他看了江欲行一眼,过来伸手到:“给我吧,你去看着人。” 江欲行没有客气,这种时候谁都没功夫废话。他再次挤回人群,帮着陆根降落到一楼。 而另一条安全绳,当然首先服务于这里身份最高的市长。 但楚市长把率先获救的机会给了他的夫人,由两位警卫员中没受伤的那一个随同降落保证安全,并且还能先下去做接应。当然这种一次绑两个人的,垫下的那个也只能是这样身体素质过关又受过训练的,不然只会增加难度和风险。 两边的第一拨人都安全降落后,陆根那边也在警卫员的帮助下解开了绳子,由上面的人回收绳子立刻投入第二轮的使用。 然而这第二轮仍然没有轮到陆明琛,他虽然是陆家人,但还太年轻了,这里多得是所谓德高望重的长辈。 火越来越大,桌子椅子什么都烧了起来,飙升到几百度的高温让所有人争前恐后地逃生。忌惮着人高马大的江欲行,导致陆明琛竟然被集体排挤到了外围!还得贺正寅过来怒吼着维持秩序,才算镇了下场子。 江欲行微微皱眉,他看向相对比较收敛的另一边,烧伤的那个警卫员先给自己绑好了安全绳,然后开始给站在他身前的楚旭修绑,但是受伤的手显然不太灵便。 江欲行走了过去。“我来帮忙。” 警卫员还有犹豫,楚旭修就先表示了无妨。他张开手臂,任由这个身份安全还未经受检验的“陌生人”贴近他,双手牵着绳索在他身上穿行。 绕过他的腰,臀和胯下。江欲行只专注地低头看着绳索,楚旭修则平静得不像正面临着熊熊火海的威胁。 这酒店配置的安全绳还多配了个梨形主锁,打个意大利半扣就能增加摩擦使降落更安全匀速。而就在江欲行正挽绳扣的时候,突然又是“嘭”的一声巨响,控制室再次爆炸! 这是真的巧,毕竟江欲行也控制不了爆炸的时机么。 在尖叫声和轰飞的火焰中,江欲行本能一般地按住楚旭修倒地匍匐,将人护在身下。 而饶是楚旭修,在这种灾难的恐怖之下,也终于皱起了眉,瞳孔晃动。 压在他身上的躯体分量十足。 爆炸将歇,江欲行便立即起身,转头看向陆明琛的位置,好在没事让他松了口气。然后才连忙扶着楚旭修和被他一并拽倒在地的警卫员站起来。 “你们没事吧?” 警卫员顾不上自己,连忙检查自己的保护对象,“楚先生您怎么样?” “我没事。动作加快吧,还有这么多人等着。” “是!” 江欲行也点了点头,手上动作更快了。 … 楚旭修之后就是陆明琛,而陆明琛下到地面后,就被警卫员提醒着远离大楼。他回头看了眼火光冲天的二楼,江欲行还在上面充当安全员…… 他收回视线转头向前跑的时候,看到那位市长夫人也在抬头看着二楼,映着火光的双眼幽深得好像透着什么复杂的东西,是在心有余悸还是什么吗? 等到江欲行他们放下去七八批人后,消防队终于赶到。 消防梯架上,人员很快就得到疏散,高压的水柱对着二楼齐齐喷射,卷起滚滚尘烟,被夜晚的霓虹映照得五光十色。 贺正寅站在一旁,看着江欲行还在帮忙把那些烧伤炸伤的人送上救护车。专业人士都到了,已经不需要他再忙前忙后,而他虽然也有些轻重不一的伤,但倒不急着去跟更严重的人抢占医疗资源。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江欲行忙碌的身影,和沉默的、又似乎流露着几分悲悯的神情。 巧吗? 为什么在江欲行的周围,总容易出现恶性事件? 明琛的强暴。 韩家的虐杀。 今天的爆炸和火灾。 怎么能这么巧?哪有这么大概率的? 而如果说真的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那这个人,这次就是偏偏挑他在的时候,就这么当着他的面 ,做出了如此残暴恶劣、胆大妄为的犯罪,这,就是在挑衅他! 这是对他下的战书。 贺正寅的眼中涌动着火,各种意义上的火。 他压了压强烈的情绪,冷静地复盘今晚的前因后果。人为犯罪总是会留下什么线索的,而他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这会儿对方应该还没时间处理证据,或者说处理了也可能还不够干净,他不可错失这个机会。 回想,回想最开始,爆炸…不,应该是熄灯的时候…… 为什么要熄灯?跟爆炸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人又不在现场,弄得黑灯瞎火也不会方便他去做什么吧? 难道说真有那么戏剧化,江欲行其实真在现场,后来的登场是伪装做戏混淆视听? 但是怎么想这都不太可能,破绽太大了,他本应该待在地下停车场,那里前后都有监控,他的消失怎么解释?难道监控被黑了?可是他会做出这么粗糙的犯罪吗?这就等于是明晃晃在说就是他做的但仗着你没证据故能奈他何? 江…严谨点,“x”不会做这种低级又不谨慎的事的。 所以说熄灯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暂时想不到那就别占用时间,先换个方向想想,爆炸是怎么实现的? 音响设备控制室,里面有很多电子器材,有这种黑客技术能直接让电路爆炸吗啊?姑且先相信一下官方对与会场地的安全排查,那犯人带不进来炸药之类只需要一个启动程序的东西的话,想要实现爆炸,他只能想到一个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点火。 而在控制室爆炸之前,先是外面响起了火灾警报,犯人应该确实是先点了火。不仅在外面走廊,在控制室内也点了火,是明火导致了电子设备的爆炸。 可是要怎么点火?难道要从外面扔火源进去吗? 等等! 他好像…刚才有什么灵光一闪,隐约有个让他在意的事,一时有些想不起…… 不,他想起来了! 灵光一闪,一闪——对,就是一闪!他记得就在熄灯之前一两分钟,他看到有个什么东西从宴客厅的一扇窗户上闪过,貌似还是发光的,微微发蓝的…… 那是什么?会跟爆炸有关系吗? 光…蓝光……点火…… 是激光!是用的激光点火! 贺正寅眼睛一亮。 他迫不及待行动起来,退入到来吃瓜的围观群众当中,又穿过人群离开,朝他看到蓝光的那扇窗户的方向跑去。 贺正寅来到那扇窗户的下方,再往旁边一看,还有个更小的窗户,从位置上看就是控制室的窗户了。两扇窗户隔得不远,照射激光时一不小心晃到旁边很正常。 贺正寅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他再转身,环视这两扇窗户对面的那一栋栋建筑物,会是从哪发出的呢? 犯人不可能就站在控制室窗户的楼下或楼上打的激光,这么明显怕不是在当保安是瞎子。而隔着一片人造湖,再跨过一条街,最近的建筑、或者就哪怕是站在路边,这距离也有百来米了,还要让激光的能量足以点着火,这个功率起码得上万w了吧? 已经不是市面上能购买到的激光笔那种程度了,怎么也得是个大功率激光器,那么就不是说随便揣兜里就能带走的! 思考间,贺正寅已经绕过人造湖,穿过马路来到了对面。 这边的建筑有写字楼,有各类商铺,一时间也很难定位到底是从哪发出的。但是,和控制室窗户正对面稍微往东偏个十来度的方向上,赫然矗立着一栋正在施工中的大楼…… 这里,岂不就最为合适?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该在这里值班守夜的人,简直太方便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潜入进来为所欲为了。 贺正寅轻轻松松就翻过了工地的围挡板,朝着只在高处亮着两盏大灯、整体依旧黑黢黢的在建大楼走了进去。 他会遇到什么呢? 贺正寅期待地自问。 是犯人留在这里等待回收的激光器和遥控设备?还是运气更好地逮到亲自在这里操作仪器的犯人同伙? 已经修建到二十几层高的大楼,贺正寅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他毫不掩饰放出他的脚步声,宛如释放着对黑暗中魑魅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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