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女儿今天出院了,她高兴,俺高兴,她妈燕茹更高兴,所有知道这消息的人都高兴。这次,不幸中的万幸,我女儿得了niao毒症,确实难住了我。我也晓得,这病得的急,去的快。是要命的病。稍有一点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肾是人体唯一的排毒,解毒器官。没有它,人体的抵抗力几乎等于零。</p>
一个人若要换肾,谈何容易!撇开作手术的几万元不说,肾源就是一个大问题。肾虽人人都有,但是,血型,xing别,体内基因,肌rou纤维,一切的一切,相吻合者,凤mao鳞角,寥寥无几。既使找到了,人家同意吗?还有,这年代,国家有明文规定,捐献器官,只能采取自愿,不能买卖。</p>
那天下午,省城中心医院病房外的长椅上,面容憔悴的燕茹,拽着我和主治大夫聂世伟的手,泣不成声:“她叔,她爸,救救俺萍萍吧!俺有心脏病,生萍萍差点送了命,不能再生了,老刘家三代单传,你们可不能让俺绝了后呀…!”</p>
人不该死天有救。就在我四处奔波,筹款寻肾的第三天,我的中学同学聂世伟,认真的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个与萍萍年纪相仿,叫水木刃个姑娘,愿为萍萍献肾。并且,经过检查,各技术指标均符合医学规定。我马上询问,人家要多少钱?聂大夫回答,人家不要钱。天哪!这年月,市场经济,金钱社会,会有献肾不要钱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肾卖十几万元,难道她傻啦!我一连问了三遍,都是同样的回答。</p>
当时,治病救人,啥也没顾。自手术成功,一切良好,全家皆大欢喜后,我全家合计,一定要见见这位好心的姑娘。想来想去,咋也想不出这位叫水木刃的姑娘是谁?我倒问了聂大夫几回,他守口如瓶,嘴里根本没透一点风。我想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报答这位雪中送炭侠肝义胆的大恩人,我这样想,她妈这样想,萍萍更是这样想。</p>
清晨,和煦温柔的太阳光,穿过高大的落地窗,she进了热闹非凡的太原火车站候车大厅。拿着大包小包的我一家三口,买好车票,坐在靠墙的长椅上,说说笑笑的等待火车的到来。那娘俩,高高兴兴,喜气洋洋。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讲西,偶尔,萍萍还发出一阵阵清脆响亮的笑声。</p>
太原站内外,luan而有序。南来北往的行人玈客,三三两两的走进走出,huan欢乐乐的红男绿女,断断续续的漫步街头。所有一切,再加上高音啦叭声,人群喧哗声,小贩叫卖声,汇成了周而复至的都市jiao响乐。哎!我咋在人群中看到了蓝ku白褂的红莉,只见她神情急躁,风尘仆仆,拎着装man各种食品的大网袋,连跑带走的奔向广场的公jiao车站。</p>
“红莉!”我推开玻璃窗大声喊。</p>
“哎…”红莉应着,回过头,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进来。她点了点头,提着东西朝回走。萍萍妈随口问我:“那是谁?”我答道:“那是俺工地饭店的一个妮子…”一进门,红莉见我和萍萍妈坐在一起,问道:“刘工,那是…?”我怔了一下,回答:“这位是我女儿,那是她妈…”</p>
红莉真嘴甜,末等我话落音,马上鞠了一躬“大嫂好,萍萍好!”“你来太原有啥事?”我眼瞅着她的大包小包问。</p>
“哎呀,你不知道吗?梁欣姐在市二院住院,已经快二十天了,淑娴姐在这里照顾她,家里就我一个人,好不容易今天有个空,我来看看她,下午我还得回去。”红莉边说边急的直cuo手。</p>
“啥病…?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我问。</p>
“谁知道,前几天,我有事回家,来后,听对门的李师傅说,淑娴姐跟梁欣姐到太原看病去了,谁知道俺梁欣姐得的啥病?”红莉答道。</p>
“刘工,你一家到太原有事?”红莉接着问。</p>
“俺来给女儿看病,今天出院,等下午五点的车回去。”末等我答腔,萍萍妈抢先说道。</p>
“那好,你们先坐着,我走了…”红莉说着提东西就走。</p>
“红莉,你先等一下,咱俩一起去看看梁欣,下午跟着回。——萍萍,你陪你妈在附近走走,我先去看看…”我说着走着吩咐女儿。</p>
“她爸,我们也去,见识见识你那精明能干的干妹妹!”燕茹说道。</p>
红莉瞧着这娘俩,咧嘴一笑:“行!”</p>
哎,要不是在市医院门口,李淑娴告诉我,真不知道…?梁欣,这妮子,可仔细一想,水木刃不就是梁吗?</p>
那天,萍萍得niao毒症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工地,像火里撒了一把盐。大伙勇跃给我集资,上至经理,下到工人,民工,这个三十,那个五十,多则千二八百,少则三百五百…第二天夜晚,忙完前面事情的梁欣,拿着当ri收的现金,到后院给李姐报帐,听到老板姐弟在屋里说话,就静静的站到了门外。</p>
“姐,俺师傅的闺女出了事,大伙都捐款,我也想捐,可前几天发的工资,给咱爸妈买了养老保险,你先借给我两千,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小李说。</p>
淑娴:“李子,人家刘工,从你出校门,就手把手的教你,从水平仪,经纬仪,到全站仪,啥不是人家教的,这么着吧!我给你五千,到时候你还我两千,那三千是我捐的,再说,要不是老刘,给咱们找下梁欣这么好的厨师,咱饭店也没有今天,那三千是我捐给刘工女儿治病的,你给刘工说一下。”</p>
梁欣等李姐送走了弟弟,推门进屋。</p>
“李姐,李子哥来有啥事?”梁欣边递钱边问。没想到,淑娴看了梁欣一眼,笑了笑:“没啥,一点小事。”</p>
梁欣听完,心里一格当:原来红莉回家,老板怕我走,耽误她的生意。但表面上仍不lou声se。她只对办完事,张罗给自己寻cha倒水的老板一眼,淡淡一笑;“姐,别忙活了,我今天困了,先回去睡了,有事明天再说。”</p>
其实,淑娴早料到了这一着,尽管自己把梁欣当成亲妹妹,但梁欣总认为她是老板,钉是钉,卯是卯。说话办事,从不含糊。今天,要不是弟弟师傅吩咐,不让梁欣知道这件事,自己也不会被妹妹误会。</p>
整个晚上,梁欣失眠了。她man脑子除了萍萍,就是刘浩,除了刘浩,就是萍萍。女患绝症,父心如焚。qi2病在chuang,雪上加霜。但如何帮,她束手无策。在她心中,刘浩是天,是神。是比她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化身。她不运许心上人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也不允许他女儿有一分一厘的伤害。</p>
可是,可是…她想拿钱,自己一个月七百五十元工资,赵城看病花了一千多,前些日子又给她爸邮了五百。现在,自己不但没存钱,反而,还欠老板好几百,开口再借,自己都不好意思。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罢,罢,罢,刘哥啊,刘哥,你能在赵城献血救俺,俺咋不能献肾救他女儿。</p>
反正,人取一个肾也死不了,就是死了,也无所谓,一报还一报,值!俺梁欣为人处事,从来都是良心至上,主意既定,天已大亮,她下定了决心,这事必须和李姐讲,必须…次ri晚上,梁欣jiao完帐,看着放钱关抽屉的淑娴说:“姐,求你个事…”</p>
“行。”淑娴man面带笑的说。梁欣就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板。</p>
事情果然不出梁欣预料,她悄悄的发现,随着她的叙述,李姐的脸越来越严肃。</p>
待梁欣说完,李淑娴沉思了半天,这才郑重其事的回答:“欣,钱咱有,你拿多少都行。就冲你每天的工作表现,多用千二八百,姐乐意。可捐肾的事,非同小可。姐坚决不同意。第一,这事你同意了,刘工同意吗?你仔细想想,他女儿得病的消息,他都瞒着不让你知道,他能同意吗?第二,这换肾也不是人人都行,医学上有严格的要求,这事临汾办不了,要到太原,你敢保险,你的肾百分之百能用吗?”</p>
梁欣摇了摇头,钱对刘工固然重要,可买一个肾要十几万,就凭他区区每月一千五百元工资,qi2病女上学,筹款买肾,难似登天。淑娴扭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梁欣:“李姐,你就让我试试吧!万一不行,我就拿钱…”</p>
无奈,忧心重重的梁欣出了老板的房门。</p>
第二天早上,梁欣刚出门,淑娴叫住了她,说道:“欣,我想这事这么办,我跟你到太原,托人检查一下,你的肾能用,咱就换,不能用,咱拿五千块钱,你看行吗?”</p>
梁欣:“姐,这钱…”</p>
淑娴手一摆:“钱的事,以后再说。”</p>
梁欣迟疑了一下,坚定的:“行,姐,听你的…”</p>
恩重如山。</p>
当我们全家与李淑娴,走进梁欣的病房,她正斜靠在被摞上看书,红莉在房间扫地。看见我们进来,梁欣欠了欠身子想起来,淑娴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萍萍末等大人吩咐,就哭着抓住梁欣的手:“小姑,谢谢你…”一个谢字末落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梁欣笑了笑:“别,别,别,起来,起来…”</p>
探身伸手要拉萍萍。萍萍妈上前拦梁欣:“大妹子,她应该,我也该…”</p>
梁欣:“嫂子,俺哥给了俺一条命,这点小事,还不是应该的,还值得你们哭天抹泪,磕头倒对的…”</p>
扫地的红莉cha话了:“大哥,大嫂,李姐,我说我梁欣姐心好,咋样,没说错吧!”</p>
梁欣微微一笑:“人常说,亲姑姑,假姨姨,mao头妗子在头里。既然我是她姑,为侄女,理所当然,有啥大惊小怪的…”</p>
她说着笑着,若无其事。但是,萍萍哭成了泪人。萍萍:“小姑,刘萍萍今生今世,当牛作马,报答你,孝敬你。”</p>
梁欣:“一点小事,都别哭,都别哭,没事。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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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县委办完事,圆圆的太阳就快落山了。虽然立秋后,没有暑天热,但因刚下过雨,人们仍热的chuan不过来气。道旁的万年青,少气无力,路上的过往行人,挥汗如雨。此时,我刚挤公jiao车到了城东,站在路旁,靠在一棵槐树上,等待工地接我回去的汽车。</p>
“刘工,刘工…”我闻声回头,哎,怎么是她,县交通局李局长的夫人。</p>
她姓牛,名翠萍,原与我一个村居住,一个班念书。一口锅吃饭,一条路上学。</p>
但这女人,心辣嘴甜,口是心非。俺俩人,ji2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你看看,几十岁了,还像年轻人似的赶时髦,描着眉,画着眼,脸上抹的比雪白,嘴唇擦的像血红。大嘴一咧,黄牙外lou,非馿非马,不伦不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