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p>
那年，梁心在蓝天餐厅下厨掌勺没半月，就好像七月的高粱——红透了。</p>
“人俊嘴甜手艺jing，宾客盈门jiao口颂。”别的饭店卖排骨，干炸装盘，干干的。</p>
而她作的红烧排骨，白糖加咸盐，骨汤加佐料，se佳味鲜。真让你“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刹时，不管克城公路的汽车司机，还是槐乡祭祖踏青游览的善男信女，只要到了堤村，全要到蓝天餐厅尝尝女厨师的手艺。</p>
当时，为了方便大桥工地的各地民工，梁欣还推出了大碗饸络面与凉拌土豆丝。大碗饸络面，量大实惠，一碗就bao。金黄面一舀，rou臊子一浇，绿菠菜一搁，料锅里一捞，物美价廉，老少皆宜。凉拌土豆丝，白丝红椒，酸咸可口。不过这菜，看起来简单，其实不然。</p>
首先，刀功要jing，土豆丝要切的cu细一致，要不，开水一罩，生的生，shu的shu，无法下筷。切好后，竹笊篱一放，开水锅里一cha，火要大，水要热，时间要得当，捞的早了，生多shu少，无法入口。捞的晚了，软不拉踏，吃在嘴里像棉花套子一样。</p>
只有及时出锅，一咬崩脆，凉水一冲，香油一调，加盐放醋，再撂上几段红辣椒，——绝了，红是红白是白，酸咸有味，麻辣可口。俺工地的民工，工人，只要得闲，全都三三俩俩的到那里打牙祭，尝美食。</p>
我真忙！好不容易赶在汾河汛期前，完成了堤村桥的箱体合拢吊装，还没松口气，蓝天餐厅的李淑娴打来电话，说梁欣得了急xing阑尾炎，已送到了赵城，要我马上过去。一进医院，李淑娴就ying了上来，她告诉我梁欣如何如何勤快，如何如何能干，我刚要掏钱jiao手术费，李淑娴坚决不让，俩人又拉又拽，交费处看了好多人。无奈，我只好依了她。</p>
jiao完费，填手术通知单，我掏笔照着上边的格式，一栏一栏的写着。最后，填写与患者关系一栏，我怔住了，写什么呢？旁边带眼镜的孙大夫，见我停下笔，不耐烦的说：“刘工，她是你女子，你是她爸，这还不好填…”说着，夺过笔，在这一栏签上了“父女”</p>
两个字。</p>
梁欣进了手术室，我先给乐昌镇的杨支书打了一个电话，焦急的在手术室门外，东张西望。坐也不对，站也不是。看着走廊外沥沥淅淅的雨丝，心里像着了火。时间多的真慢呀！看看表，才五分，再看看表，才十分。坐在墙角长椅上的李淑娴，转过朝手术室望的脸，招呼我：“刘工，稳稳的坐下吧！这不是着急的事…”我缓缓的坐到椅子的另一端，掏出手绢擦眼镜。</p>
忽然，man头大汗的孙大夫，从手术室出来，一出门：“刘工，你闺女失血过多，准备的血浆用完了，洪dong的血跟不上，现急需输血，因你闺女血型特殊，只能输ab型，与o型，你作作准备，马上到护理室验血…”</p>
话音末落，孙大夫的手机又响了，他打开手机，答道：“喔，知道了…”</p>
转身进了手术室。</p>
chou血的滋味真不好受，大绷带往胳膊上一勒，我立刻感到涨的难受。拿针chou血的女护士，打量着我单薄的身子，关心的问：“你行吗？”我淡淡一笑：“行，你chou吧！”我看着女护士把cucu的针头刺入了血管，一松绷带，真痛啊！随着玻璃针rui的外移，我觉的像从身上撕rou。咬着牙，侧过脸，背向护士，一针，两针，三针，终于200毫升红褐色的鲜血，缓缓的liu进了输血袋。</p>
刚出门，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使我软软的倒在护理室外，站在我身后的李淑娴，焦急万分的抓住我的手，边摇边喊：“大夫，大夫…”我摆了摆手，轻声答道：“不要紧，不要紧…一会我就好了。”</p>
那天，我与李淑娴帮护士七手八脚的把梁欣，从提心吊胆的特护室抬回病房，已是凌晨三点。窗外的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值班的护士，安顿好病人走了，淑娴也因饭店有事回去了，空dangdang的单人病房里，就剩下我和梁欣两个人了。</p>
时值深夜，寒气bi人。我系好外套衣扣，搬过一把椅子，jing疲力尽的坐在chuang前，借着房顶40瓦的灯泡，看着梁欣失血苍白的瓜子脸，浮想连翩，心事重重。</p>
“闺女太苦了，十四岁父囚，十六岁娘亡，小小年纪，辛勤奔波。可俺萍萍，只比梁欣小三岁，别说叫她当家做主，她连她自己都管不好。整天挑三捡四，撒娇烦人。不是这个袄短，就是那个饭咸。二人相比…哎！”</p>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趴在桌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p>
那天，我实在太累了，要不是有人再三摇我，真不知道睡到啥时候。待我睁开眼，——呀，屋里人manman的，大家都围在梁欣的病chuang前，拽手摸脸，争相观看。</p>
杨支书拉住我的手说：“刘工，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俺孙女！”我笑了一下“杨叔，在家千ri好，出门时时难。欣欣能从几百里外的家乡来到我这，这是縁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p>
病chuang前，梁家辉拽住女儿的手，泣不成声：“妮呀，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爸，不念书，不嫁人，你知不知道，你离家这个月，你爸多担心你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咋给你死去的妈jiao待哩！放心吧！爸不bi你了，不管你了，你杨爷爷和杨nainai也不说你了，俺妮愿咋就咋…”</p>
躺在病chuang上的梁欣，虽没说话，但泪水却在眼角不停的朝外溢，liushi了枕头。</p>
同行的兄弟姐妹劝家辉：“别说了，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是谢谢刘工吧！</p>
要不是他，你女子还不知道出啥叉哩！”</p>
正在这时，文质彬彬的孙大夫，前来病房查chuang送药。一进门，就招呼我：“梁欣爸，这是清胃顺肠的药，一会叫妮子喝下去。”</p>
梁欣爸三个字，使脊背朝里的梁家辉转过脸，惊讶的看着孙大夫。孙大夫瞪着我：“那你…”站在一旁的杨支书接上了茬：“那是俺孙女的救命恩人，我村修高速公路的刘工程师。”</p>
孙大夫慢言细语：“哎，那你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他昨晚给你姑娘输血，今天你妮子就不会在这，恐怕早放到太平间去了…”</p>
梁家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刘工，谢谢您，谢谢你…兄弟，俺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兄弟，我愿下辈子当牛作马，报答你…心甘情愿。”他仍跪在地上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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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yin荏苒，ri月似箭。眨眼梁欣出院快一个月了。</p>
这段日子，我百思不解，每晚九点，梁欣必到我这，进门先收拾书桌上的图纸资料，而后给你整理chuang铺被褥，该洗的洗，该叠的叠，忙完一切，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我对面，眨巴着明亮深邃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p>
不知为啥？她一天不来，我就觉的不对劲，可是，她三天都没来了，我心里犯嘀咕了，打电话问淑娴，她说梁欣好着哩！啥事没有。莫非我得罪她了，这不可能？第四天夜里，我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骑上摩托车，心急如焚的向堤村驶去。</p>
秋雨乍晴，金凤萧瑟，云淡天高，月朗星稀。</p>
时近午夜，万籁皆宿，山水朦胧，苍穹如洗。</p>
当我来到餐厅后院，不知为啥？大门一推就开，拴在院中的狗“汪，汪”的叫了两声，梁欣开了北房中厅的门，从西间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只说了句：“您可来了，进屋吧！”</p>
掀帘进屋，芳香四溢。我真不知道它来子墙角的菊花，还是姑娘本身。我既没心观赏梁欣chuang头那花花绿绿的明星照片，也没客套的对梁欣问东问西。还没张口，梁欣就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用嘴指了指挂在屋中间的布帘，我会意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相跟着走到院中。</p>
院中，皎洁的月光，自天而落，各个角落，银装素裹，亮如白昼。</p>
“你说，当男人好，还是当女人好？”</p>
快下台阶的梁欣冷不叮的问了句。我轻轻一笑，头一偏，看着她，觉的好笑，反问了句：“你说当啥好？”</p>
梁欣没正面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扬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女人说当男人好，男人说当女人好，其实，啥都不好，各有各的难处！”</p>
今咋了，梁欣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忙不迭的问：“妮子，你啥意思？”</p>
梁欣低下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刘工，自从出院，我总觉的你比别人跟我近一步，有啥话，总想跟你说…”</p>
真怪！你住院，我跑前跑后，贴钱输血，别的没赚下，刘工叔成了刘工，那个叔字活生生给免了。不管咋？妮子千乡百里的投奔咱，我不能慢待她。我看了她一眼说：“欣，有话就说，我给你作主。”</p>
“哎！”梁欣叹了一口气，眼泪汪汪的告诉了我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她说：“…那天下午，秋雨霏霏，雾霭茫茫。我买菜回来，路过克城公路旁的亨通饭店门口，只见一个红衣红ku的胖女人，在路上揪这样个细高个姑娘的头发，拳打脚踢，女子脸哭带骂，毫不示弱。胖女人打着骂着，小saobi2，老娘叫你再跑，再告…”</p>
你不晓得，我这脾气，从来见不得人欺负人。大步上前，拽住胖女人的胳膊，告声大喊：“住手！”</p>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将胳膊朝回一拽，朝地上的姑娘又是一脚。</p>
“你再给我打一下。”</p>
那女人没理我，弯yao“叭”又给妮子脸上搧了一巴掌。当时，我也没做假，扬手就给了那胖女人几耳光，那女人当然不服气，俩人就在她饭店门口打了起来。</p>
随着胖女人的哭骂嘶嚎，亨通饭店里窜出几个长头发，小胡子的二mao狗子，手提家什，气势汹汹，反正我也豁出去了，一人不怕死，十人难沾边。那料，一个消廋硕长的中年男子从门里出来：“小勇，二蛋，你们别惹事，她是淑娴饭店的女厨子，千万别惹她，老板他舅，就是咱县的公安局局长，你们想进号子吗？”这话真管用，那几个地痞全都灰不溜溜的走了，胖女人也随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进了屋。</p>
泥泞的大路上，就剩下我与那个姑娘，她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泣不成声：“好姐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这饭店我坚决不干了。我跟你干吧！干啥都行。”</p>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也没了主意。只好拉着她，一起回到了饭店。谁料，淑娴姐不但没责怪我，多管闲事，帮我给那妮子端水洗脸，还拿出她女儿的衣服让她换。</p>
那天夜里，我俩睡一个chuang，她告诉了我她的一切。</p>
她叫崔红莉，今年十七岁，老家是安泽，十岁上，父亲出了车祸，十一岁随母改嫁，和姐姐到了浮山县响水河，她继父姓崔，叫大成，是响水河镇的付书记。</p>
那年夏天，母亲抱着七个月的弟弟回娘家，因下雨隔着，夜里没回来。黑天后，她和姐姐睡外间，而喝的醉熏熏的继父睡里间。半夜，红莉睁眼醒来，就听到里间不是传出姐姐的呻吟，和继父的狂笑。</p>
“叔，你轻点，…捅死人了，”姐姐拖着哭腔哀求继父。</p>
崔大成一边chuan着cu气，断断续续的哼着，嗨嗨哈哈的叫着，man嘴胡说八道：“美，美…再忍一会，快了…快liu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