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被带到了离出事地方最近的西城警察局，主要是管辖这个地区治安的警察局。 布兰特、泽田谦也和香川照之被分别隔离开来，并且带进了不同的审问室里进行轮流审问。 布兰特一开始就对自己杀人的这件事情供认不讳，态度配合得十分良好，本以为自己又有一场硬仗要打的负责审问的警察对此感到很是诧异。 一般杀人犯在一开始都是一言不发或者是抵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多半是受不了警察的轮番审问和精神肉体上的双重折磨才最终认罪伏法。 布兰特一开始就这么爽快，他们不得不觉得惊讶，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为了隐瞒什么真相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倒是泽田谦也和香川照之一直解释布兰特之所以杀了那个胖男人是出于自卫——那个胖男人先拿出枪支，想把他们全部杀掉，然后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泽田谦也对布兰特消极的态度很是生气，但是又没法当面和布兰特交流，只能一脸阴鹜地坐在审问室里，浑身向外冒着冷气。 审问从晚上八点左右开始，一直到夜里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还没有结束。 但是警察局是绝对不允许他们睡觉的，一群犯罪分子，一旦因为犯了事儿进了警察局，又能有什么资格休息，他们整个警察局因为他们都还没有休息呢。 布兰特面无表情地坐在审问室里。 外面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布兰特倒是庆幸自己干掉了一个老警察，但是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在警察局里虐待，估计这种事情在警察局里多半是半夜进行的，这种事儿得避开人群，白天里办事的人在警察局来来往往，下面自己肯定免不了要被狠狠地修理一顿，不然怎么会等到现在还没动手？ 现在估计是人来了吧，已经有些困倦的布兰特半眯着眼睛，甚至做好了被殴打虐待的准备。 “还有什么好问的？我只能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个警察，但是我不得不杀了他，当时的情况，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布兰特被人轮番审问了整整两个小时，现在有点疲劳地低着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玩弄着手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还依旧亮闪闪的手铐。 门口没人说话，布兰特只听见缓缓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过来。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布兰特猛地转过头，一眼便看见爱德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个警察站在身后给爱德华关上了门，然后点头哈腰笑嘻嘻地说： “爱德华先生，你们俩慢慢聊，我们有的是时间！嘿嘿……” 爱德华点点头： “辛苦了，探长。” 然后便直接迈开步子，进了门，审问室的门在爱德华的身后被轻轻地关了起来。 布兰特一愣，看见爱德华走了进来，立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后背靠在墙上，几乎是带着一脸惊慌的表情。 布兰特对冷冰冰的爱德华总是很害怕，没有理由地害怕。 刚才还在他脸上的那种无所谓的表情瞬间支离破碎，现在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爱德华，你……你怎么过来了？” 布兰特先张口说话，缩着身子站在那里，审问室狭小，布兰特想尽量离开爱德华远一些，似乎这样才能给他很多安全感。 爱德华浑身的气压冷得吓人，身上虽然穿着很得体的黑西装，但是乌黑的发丝没有像以往一样整整齐齐地扎起来，而是很随意地披散在了两颊上，让他整体的气质显得极其地冰冷，苍白的脸颊上，那表情更是显得非常地不悦。 布兰特眨了眨眼睛，爱德华每超前走一步，布兰特的脚步便跟蛇朝后退了退。 “啪——”的一声，终于逼近布兰特的爱德华一声不吭的抬起手，狠狠地抽了布兰特一巴掌。 “我……” 布兰特侧过脸，捂着自己那一边火辣辣的脸颊，想破口大骂，但是爱德华冷冰冰的视线直视着布兰特，布兰特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侧着脸，低下了头。 爱德华的表情变得有些恹恹的，大概是身体不太舒服，低低的咳了几声，伸手拉开椅子，坐在了布兰特的对面，交叠着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淡淡地说：“你可真是有本事，一出门就杀死了一个纽约警察。” 说完，爱德华就把一叠照片从自己身侧的口袋里拿了出来，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布兰特看了看散落在桌子上的照片，布兰特自然认得，那些都是犯罪现场的照片，那个胖男人死状极其惨烈——肥硕的尸体横躺在马路中央，浑身血肉模糊，身上几乎要被布兰特戳成了马蜂窝。 布兰特瞥了爱德华一眼，转过身，手指抠了抠桌子的边缘，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爱德华微微地眯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布兰特：“耳朵聋了？回答我。” 布兰特一愣，顿时咬牙切齿地对爱德华说：“妈的，那个混蛋给了胖子背后两枪！现在他是生是死我都还不知道！不杀了他我就觉 得自己他妈的不是个男人！” 爱德华冷冰冰地说：“幼稚。” 布兰特冷哼了一声，双手抬起来拍在了桌子上，冰冷的手铐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他恶狠狠地说：“是的，我就是幼稚！我就是想杀了他！谁伤了我兄弟，我就不会放过那个人！绝不！” 爱德华静默地坐在布兰特的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布兰特狰狞的面孔。 布兰特低垂着眼睑，坐在审问室头顶那低矮而昏黄的灯光下面，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过了一会儿，爱德华说：“我不会让你进监狱的，但是你还要在警察局待几天，自己老实一点，不要和任何人发生顶撞，不要给我再惹麻烦，外面我也好办事。” 说完，爱德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去他妈的！谁要你帮忙？！” 布兰特再一次猛地拍桌子，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爱德华。 爱德华玩味的挑挑眉，顿住脚步，旋即又坐了下来：“你想进监狱？” 布兰特憋着气，不说话。 “你知道监狱都是些什么人么？杀人犯、纵火者、强奸犯……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干过的，你想和那些人一起生活？” 布兰特冷哼了一声：“那也比和你在一起快活！跟你在一起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监狱又能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怕。” 布兰特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异常地冷静，浑身充满了斗志，只要是爱德华所希望的，布兰特总是忍不住地想违逆他的意愿。 “别妄想着随时控制我。” 布兰特昂起头颅，傲慢地看向爱德华。 是的，恐惧在自己的面前应当是奴颜媚骨的。 恐惧之会光顾那些在强权和压迫面前畏缩不前的人！ 布兰特决定不再畏畏缩缩。 爱德华突然咧开嘴，低声地笑了笑，他那两片病态嫣红的唇彼此轻轻地分开，露出爱德华那雪白的牙齿。 布兰特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揪了起来，不明白爱德华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为什么他现在还要对着自己这样笑，布兰特搞不懂他，明明是自己在挑衅，可是，却好像始终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可笑，甚至连小丑都不如。 布兰特又一次觉得害怕了，但是他鼓起勇气，让自己直视那双总是冷冰冰的、深沉的双眼。 “如你所愿。” 出乎意料地，爱德华并没有因此而发怒，而是撑着双腿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朝着门口走去。 爱德华总是沉得住气，布兰特极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 在沉稳得如深海一样的爱德华面前，一向自认为没什么情感的布兰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情绪波动很明显的人。 于是，布兰特只有一败涂地。 “什么意思？！” 布兰特终于忍不住了，打破了之前强装的镇定，转过身，直直地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侧过脸，殷红的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小孩，如果你觉得那是天堂……我想，的确如此。” 说完，爱德华拒绝和布兰特多说一句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布兰特身子一软，瘫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捂着脑袋，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爱德华，我以前真的从未看透你，正如你也并不屑于我年少时肤浅幼稚的理解。 那时候，我们从不说爱。 那时候，你只想要占有。 就像是爱德华说的那样。 “如你所愿。” 布兰特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进了监狱，整个案件处理的过程中，布兰特在中间就只上了一次法庭，是当地的检察院对他提起的公诉，而且是全封闭的庭审，没有对外公开的审判，法官问了一些十分简单的问题，就算是对法律没有深入研究过的布兰特也明显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走一个过场。 布兰特最终只被被判了两年，罪名是防卫过度。 爱德华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包括开庭的当天，布兰特在无聊至极的庭审上，看向法院的四周，并没有看见爱德华的身影，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寻找爱德华的身影，可是眼睛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好像自己只有看见爱德华——纵然心里面对他十分怨恨，却诧异的从内心深处生出了许多的安全感来——光是想到他的名字。 但是布兰特知道是爱德华在操纵着一切，但是他甚至完全不知道爱德华在背后到底做了什么。 一旦少数人手握权力的时候，我们中的大多数就是别人手中的玩偶而已，不是吗？ 爱德华家里财大气粗，具体有什么产业布兰特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爱德华平时的气派和排场，布兰特又不是个瞎子，怎么会视而不见？ 爱德华本人手段阴狠，性格毒辣。 自己的反抗在他面前真的显得太幼稚和毫无力度。 其实布兰特很明白，爱德华完全可以让 自己无罪释放，舆论可以被操控、公证人可以被收买，只要爱德华愿意。 当然，爱德华也可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自己的犯罪的证据一定全部都在爱德华的手上——布兰特坚信这一点。 合伙抢劫并且杀人、虐杀警察，数罪并罚，布兰特完全可能会坐一辈子的牢，因为纽约州没有死刑，所以自己即使“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还是不会被法律斩首。 不过，前提是，爱德华想这么做。 罪名成立之后，布兰特直接进了纽约的“岛城”监狱。 岛城监狱是美国纽约州最大的看守所，收监的那天，布兰特被专车送到了曼哈顿区。 岛城监狱的狱警正在曼哈顿的警局等着布兰特，布兰特静静地坐在警局的看押室里面，旁边站着两个手上拿着大口径黑色枪支的警察。 送布兰特来的警察和岛城监狱的狱警不知道在隔壁的房间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出来之后，布兰特才被带上装了铁栅栏的警车。 从曼哈顿区出发，大约一个小时后，布兰特发现自己来到了海边。 “好了，下车。” 狱警说了一句，倒也没有催促布兰特，态度还算是客气，这实在是令他感到诧异。 布兰特乖乖地下了车，一阵咸湿的海风吹过来，布兰特鼻子里全是大西洋里吹过来的海水的味道。 仰头望过去，隔着海岸线大约两千米以外的地方有一个岛屿，岛屿上面有很多很多低矮的建筑。 布兰特知道，岛城监狱就在上面。 进了监狱之后，布兰特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和任何一个人住在同一间牢房里，而是单独有一个房间，而且房间的条件还不错。 狱警对他的态度恭恭敬敬的，这些大大减少了布兰特坐牢的感觉，好像是来到了荒岛上度假的游客。 这座岛上条件很好，风景迷人，但是四面环海，无法逃离，没有自由。 这些都不是想象，而是真实的。布兰特发现自己被围困在了一个全部是有色人种重刑犯的监狱里。 布兰特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被囚禁起来的感觉，但是渐渐地，布兰特也试图寻找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打发时间。 狱卒把一些布兰特以前从没有读过的书搬到了他的房间里，比如说：《灵魂救赎》。 递过来的那一天，狱卒说是这本书是外面的人送进来给他的。 布兰特极其讨厌这种披着资本主义伪善嘴脸以给人讲大道理为谋生手段的书籍，但是，无聊至极的时候，布兰特只好躺在床上，看着这些书。 而且起初的一个月，泽田谦也他们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他，然后讲一讲近期的发展情况，布兰特也知道了胖子还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需要休养。 布兰特为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兄弟没什么事情，小命最起码还留着，布兰特心里觉得自己的付出也算是值得的。 “妈的，他们竟然不准我穿和服！” 泽田谦也因为监狱的看守三番五次不允许自己穿和服进监狱探监而被气得半死，那张英俊的面孔显得很阴鹜。 布兰特双手撑着下巴，玩味地笑了笑，此刻的他就像是个很正常的有些调皮的少年人：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的旁边就站着狱卒，不过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也不提醒他们时间还有多少，布兰特一直觉得自己在这里被特殊照顾了，日常生活里的细枝末节似乎一直在提醒着布兰特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真实的。 泽田谦也突然笑了笑： “那些蠢货竟然说和服太漂亮了，会激起犯人的性欲！真他妈的胡说八道！” 泽田谦也被勒令换上了绿色的、沉闷的宽大罩袍，好像是正在做手术的病人一样。 而且罩袍就只有xxxl号。 套在高高瘦瘦的泽田谦也身上，晃来晃去，像个风筝，看起来真是丑毙了。 布兰特咳了一声，低声说： “泽田君，相信我，那些狱卒是为了你好，这里看管的都是重刑犯，他们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假释，要是你穿得太暴露，他们的性欲会被挑起来……” 布兰特玩味的瞥了泽田谦也一眼：“就算你是个男人……说不准你出门的时候，一些憋得太久没有性生活的黑人会强行打开门冲出来，把你按在地上，公开地轮奸你，那种情况下，狱警不能杀人，只能花费一段时间来控制场面，而你可能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轮流玩死了……” 泽田谦也低低地惊呼一声，赶忙伸手扯了扯自己的上衣，把脖子遮住，誓死要保住自己的美色！ 布兰特对于黑暗肮脏的事情天生就比别人敏感，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但是布兰特就是明白，并且感到完全可以理解。 长时间的监禁本来就是在压抑人性，长期处在监狱中的男人不是彻底冷淡就是彻底地变态。 再 说布兰特在这之前的一个月内又不是没见识过监狱里的轮奸事件，其中一个受害者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因为好抓住，被几个壮汉抓到了监狱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操到失禁，据说下面一段时间都要穿着纸尿裤才能起身。 就算是异性恋，几年看不见女人，到时候，看见长相漂亮、身材纤细的年轻男人，也是会兽性大发的，若是没有长相可以挑选的，那好抓住的，好控制的，便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都是肉洞，管他是谁的，只要让他们尽情的释放性欲…… 布兰特很庆幸自己被保护得很好，不然按照他自己的模样——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在这些重刑犯的眼里有多“娘”多“诱人”——他早就被玩死了。 就算不死，也彻底废了。 布兰特进来这段时间，布兰特的每一次抬起头，都会有犯人对着他露出下体，而且隔着老远的监狱铁门对着布兰特做出舔舌头的动作，仿佛那一条条的舌头就舔在布兰特诱人的肉体上，以至于布兰特现在干什么都在自己的牢房里，一步也不出去，狱卒也不准布兰特出去，说不准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布兰特就能被人给拉到隐蔽的角落被人狠狠地轮奸了。 “布兰特，你长得这么……你不会有事吧？” 泽田谦也紧张地看着布兰特，似乎和布兰特想到一起去了，布兰特实在是生的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美艳，泽田十分的担心他的安危。 虽然他好色得要死，但是对布兰特，还是很够朋友的，从没有打过布兰特的主意，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好兄弟。 布兰特耸耸肩，面无表情地说：“要是他们能有机会玩儿我，就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了。” 其实布兰特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他每次穿过监狱的走廊被狱警护送着去餐厅的时候，那些来自不同种族的健壮而饥渴的男人隔着铁栅栏投过来的淫荡、暴力的眼神，后来愈演愈烈，愈发不堪，布兰特每次出现都能引起巨大的骚动，他只能听从狱卒的安排，尽量的待在自己的牢房里不出门。 泽田现在终于明白了布兰特是什么意思，因为就算是他进来的时候，还总是有人对着他吹口哨。 布兰特挥挥手：“好了，以后进来的时候要听狱警的话，他们有时候还是很有脑子的。” 泽田谦也点点头： “布兰特，小胖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医生说伤势比较严重，但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没有伤到脊椎骨，不会留下残疾，只要坚持复健就好了，他听说你为了他杀了人，好哭了好几天呢。” 布兰特吐了一口气，脑海里想到胖子哭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唇笑了笑，朝后面移了移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看着泽田谦也说： “那就好，你们要好好照顾他，而且千万要在白兰度家族里好好干，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靠山，等我出去，我们再朝其他方面发展，两年，也不是很长……还有，帮我照顾好克里斯蒂安。” 泽田谦也皱皱眉头： “布兰特，这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被收监之后我就和川去了你家，但是，你妹妹好像被人带走了……” “是不是爱德华？！” 布兰特突然激动地问，布兰特唯一关心的就是克里斯蒂安，但凡是涉及到克里斯蒂安的事情，布兰特总是会显得有些紧张，但是唯一能和克里斯蒂安联系到一起的男人就只有爱德华。 “爱德华？是不是上次在你家的那个男人？如果他叫爱德华的话，那就是他。” 泽田谦也点点头。 布兰特锁着眉头，挥挥手说： “好了，我知道了。在他那也好……” 布兰特知道，至少爱德华不会伤害她，克里斯蒂安也挺喜欢他的。 布兰特苦恼地想，自己之前的倔强是不是错了，现在似乎完全落入了爱德华的掌控中，他太过少年意气，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好好听爱德华的话，而不是那样…… 两人之后又随意聊了一些当下的问题，之后泽田谦也就离开了，从始至终，他就没听见狱卒说什么“时间到了”之类的话。 “我们聊了多长时间？” 布兰特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身侧的狱警。 那人耸耸肩，摇摇头，一脸无所谓地说： “不知道，我没看时间，一个小时……也许一个半小时……” 布兰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径直走出了专门给探监的人设置的会客室。 岛城监狱每天的食物配给是每个人十片加厚的白面包，然后配上一些用来就这面包喝的汤水什么的。 这些面包都是监狱内部系统生产出来的——岛城监狱有自己的内部面包厂。 一般有从监狱里挑选出来的二十名左右，服刑期在一年以内的“小囚犯”在面包厂里工作，而且他们的脾气一般都是很好的，不然会在工厂里发生矛盾甚至是暴力冲突。 迄今为止，布兰特觉得最满意的就是这些面包— —真的挺好吃的，而且比外面的好吃很多很多倍，不过要是换成全麦面包，那就更好了。 “布兰特，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布兰特正躺在床上翻看那本所谓的“给心灵洗一次澡”的无聊书籍，全部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说教式言论，布兰特看得差点睡着。 但是里面有些新单词，布兰特以前很少看见，认识认识也不是什么坏事，人实在无聊起来，甚至学单词都能成为一种乐趣。 “什么人找我？” 布兰特起身问狱警。 狱警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布兰特挥挥手说： “你过来就知道了。” 布兰特“嗯”了一声，从洁白的床单上站了起来，脚下的铁链子拖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监狱里没有窗户，但是布兰特知道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大概已经黑了，他们刚刚才吃过晚饭。 两个狱警一前一后地看着布兰特走出监狱的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布兰特红艳艳的发丝上，布兰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留着碎发，而且还长长了，遮住了眼睛。 这样显得他更加地美貌，却也更加地阴鹜。 “好了，进去吧。” 狱警刚推开接待室的门，布兰特顿时愣住了。 一身黑色西装的爱德华端正地坐在桌子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进来。” 爱德华低声说，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他们双手交叠在胸前，恭恭敬敬地站在爱德华的身后。 桌子上方吊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把爱德华原本就惨白的面孔衬得更加地惨白，黑而明亮的发丝贴在他的两颊上，眼眶处投下了一圈阴影。 那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但是又似乎隐约控制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么久过去了，布兰特依旧是十分讨厌这种什么都看不透的感觉，但是看见他，布兰特的心中难免泛起了许许多多的涟漪。 爱德华和他曾在书上看到的东方的庞大而森严的古老建筑群一样，只是简单地坐落在那都能给人无声的威胁。 布兰特倒是真的希望爱德华像一般的富家子弟那样，纨绔嚣张，无恶不作，那样，自己便有足够的理由，讨厌他，讨厌个彻底。 “快点进去吧。” 身后的狱警提醒布兰特，伸手推了推布兰特的肩膀，布兰特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铁链在脚踝上滑动，拖在地面上，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中，发出更加沉闷的声响。 坐在爱德华对面的椅子上的时候，身后的狱警拿着手铐走过来，要把布兰特铐在椅子上。 “不用了。” 爱德华伸出手，然后缓缓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好的，爱德华先生，你们慢慢聊。” 狱警点头哈腰地笑了笑，笑得就像只皱皮的哈巴狗一样，就差吐舌头上前去舔爱德华两口了，笑了一阵之后才转身走出去，爱德华身边的两个保镖也走了出去。 两人默不作声地坐在桌子的对面，布兰特低着头，不说话，心底则暗自希望早点结束这场酷刑。 布兰特再也不敢觉得自己能战胜得了爱德华了。 十五岁的时候他玩不过二十五岁的爱德华。 那么，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照样会输给三十五岁的爱德华。 但是布兰特还是希望有尊严地沉默着。 但是他忘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向来是爱德华更有杀伤力。“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爱德华先开口说话，那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似乎还像是以往一样，好像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闲聊。 布兰特先是摇了摇头，又微微斜了斜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没什么不满意的……除了那些白面包。” 爱德华依旧沉沉的看着他，像是在认真的听他说话，每一句话，哪怕是废话。 布兰特咳了一声，侧过脸说： “最好换成全麦面包，我觉得，那会更好吃。” 爱德华点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爱德华缄口不言，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爱德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布兰特的面孔，似乎要把那还滞留着孩子气的面孔深深地刻在自己的瞳孔里。 布兰特被看得不耐烦，甚至浑身发毛，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布兰特起身转身就要出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想要迅速的逃离这里，爱德华那几乎要把他碾碎的眼神让他觉得恐惧，也觉得浑身颤栗，他怕自己的就这样陷下去，怕自己会忍不住凑到爱德华的身边，告诉他，自己后悔了，自己很害怕。 布兰特怕自己的会忍不住张开嘴巴告诉他，“爱德华，我会觉得恐惧，我夜里会睡不着。” 爱德华却没说什么，任凭着布兰特 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