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伦特人喜欢带着骆驼和绵羊四处流浪。经过村镇时,他们会停在集市的某个角落演奏里拉琴。 阿卡娜一边弹琴一边唱歌,夏蜜尔坐在旁边收钱,顺便看管她的小绵羊。 她是个极美的瓦格伦特姑娘,像一只活泼机敏的沙漠猫。黑发挽成的髻松松地垂在脑后,琥珀色的眼睛如同蜂蜜做的糖。她蜜褐色的皮肤是戈壁的颜色,额头上用金色的粉末画了一个菱形的符号,据说是瓦格伦特一族的护身符。 自然精灵王国的宫廷乐队殚精竭虑地排演一曲圣歌,只为在祭祀和庆典上赞颂造物主与精灵王。神树的枝叶和独角兽的羽毛装点着精灵公主的冠冕,她在王座之侧倾听过数十首华丽工整的乐章。精心雕琢的圣歌空灵而澎湃,可夏蜜尔却更喜欢阿卡娜随意哼出的小调。她给瓦格伦特人当临时保镖,直到阿卡娜做好约定中的那条古丽裙。 这个镇子民风彪悍。从小孩子到年长者,几乎所有镇民都是阴影之主塔西纳尔的信徒;镇中心甚至还有一座血气弥漫的格斗场,格斗场旁边就是由黑暗精灵驻守的圣殿。一天下来,阿卡娜和她的族人都很排斥镇子里狂热而怪诞的气氛。他们出了集市,在镇外露营,打算次日买好干粮、淡水、布匹就立即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夏蜜尔在帐篷周围布下防御咒和忽略咒。瓦格伦特人一开始还有点怀疑魔法的可靠程度,但自从精灵的防御咒在特大沙暴中护住了所有骆驼和绵羊以后,他们就彻底放心了。 今天轮到查姆和艾菲守夜,阿卡娜拉着夏蜜尔,想让她钻进自己的帐子一起睡觉——不用守夜的时候,她们都是这样做的。 夏蜜尔摆了摆手,说想去镇上逛逛,天亮之前回来。阿卡娜隐约觉得这个镇子有些古怪,可她还未及出言劝阻,夏蜜尔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阿卡娜猜测她用了隐身咒,几天前夏蜜尔曾手把手地教过她,虽然她暂时只能让某个部位在很短的时间内隐形。她安慰自己,夏蜜尔肯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的,是她多心了。可她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所幸就靠在羊毛毡上,静悄悄地看着守夜人跟前的篝火。 夏蜜尔行走在阴暗的街道,宽大的兜帽遮住了精灵尖尖的耳朵。她用的不是隐身咒,而是比隐身咒复杂许多的隐匿咒,可以把体温、呼吸、心跳连同行动间气流的变化一起隐藏住。 街道两旁高低错落的建筑物具有一种怪异而奇特的美感,在惨白的月光中投射下暗沉沉的阴影。棱角分明的屋顶全是黑魆魆的锥形体,菱形窗户的金属边框仿佛丛生的荆棘,沉重的门环做成了衔尾之蛇的形状,瓦砾砌成的屋檐下悬挂着晒干的蝎子和蝙蝠,正随着夜晚的冷风晃晃悠悠。 她驻足观赏格斗场前狰狞的兽首雕像,然后跨过石砖上干涸的血迹,踏入阴影之主的殿堂。她与来回巡逻的守卫擦肩而过,在森冷威严的圣殿中散漫地晃悠,仅仅是为了满足平常的探索欲和好奇心。她一点也不害怕会遇到麻烦,除非阴影之主本尊降临。 夏蜜尔走入圣殿深处,一群暗精灵围着黑雾缭绕的祭坛祷告。她侧着身挤了进去,连他们的衣角也没有碰到,仿佛一尾灵活的游鱼。 她蹲下身观察祭坛上的纹路,不料,飘荡的黑雾忽然激烈地涌动起来,贴着她的额头向脸颊两侧滑,揭开松松垮垮的兜帽,撩起鬓角蓬松柔软的金发,对着藏在浓密鬈发中的尖耳朵暧昧地吹气,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某种吐着信子的爬行动物。 她瞬间后退,却被恍若实质的浓厚雾气束缚住手脚,推上了阴影之主怪诞而诡奇的邪恶祭坛。冰凉的雾气摩挲着精灵少女温热的肌肤,似乎要沿着肌理钻入血液和骨髓。她似乎听到了细碎的私语,重重叠叠、远远近近,在耳畔嗡嗡地响。 祭坛周围的暗精灵露出虔敬而亢奋的神色,趴伏在地面上微微地颤抖,以为他们至高无上的主神即将莅临。夏蜜尔半跪在粗糙的石台上,仿佛被祭献给邪神的金色羔羊。呼吸间都是黏腻而潮湿的冷雾,分出一缕侵入湿热的口腔;更多雾气透过衣缝蜿蜒向下,找寻着另外几处温暖的入口。她披着斗篷,穿着上衣和长裤,却好像已经被看不清形状的雾气完全剥光了,浑身光裸着任由祭坛的主人肆意打量。 雾气温柔狎昵地亲吻她的耳朵,送来邪神不怀好意的邀请: 成为阴影的眷属,执掌冥土的权柄,孕育黑暗的子嗣,成为赐予亡灵新生的伟大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