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促促之声， 是魔鬼的嚎啕。 侧耳倾听着， 夜，就深了些。 2 翻身对向左侧， 就瞧见一张小脸儿。 床头小灯调皮的跃在绒毛， 月月的皮肤泛了一层湖水涟漪。 3 我克制前倾的冲动。 好不容易压下想吻他的想法， 就换来一片柔软。 “嘿嘿，你偷看我好久啦。” 月月主动勾住我的脖子贴近。 翻上来趴在身上，贴着左心房做信徒。 “裘梦，我听到了。你在说，likeyou。” 面对直球告白我也会被打的措不及防。 4 我们之间真的很少说直白的情话， 现在对上他发亮的眼球我也被打上了光。 我轻声传达了五个字。 月月愣了一会儿，开始欢快的挥舞手臂。 “嘿嘿嘿，再说一次！” 于是我再说了一次。 “想跟你结婚，好想跟你结婚，老婆，我好想跟你结婚。” 5 穿梭在平常夜色，望得见不平常的白日。 因为有了月月，就添上了光。 十八岁的初秋下定决心说出的五个字变成了我的固定告白。 每晚都要说一句：“老婆，好想跟你结婚。” 6 杨光予的事情有了结果的后半个月我们都过得浑浑噩噩。 在见到杨光予父亲请的律师时，我们讲述了事件过 程。 他听后沉默。隔着蒙一层雾的镜片与我们达成共识。他说，你们太善良了，我也会守住你们所有天真与善意。 我当时道了无数次谢，频繁的话语也给不了我答案。 太多人把善良二字赠给我，我疑惑着伸出双手去接。其实， 我从来不是善良的人。 表面的形象给了太多人错觉，来寻我的善良。 但我藏了起来，善意只给特定的人。 7 我们之前做好的所有计划都只是空谈。 真正的下一步早就被情绪主导， 我打不断情绪的双腿，于是拖着身体臣服。 8 思凡哥住院了。 看着在病床上对着一张纸发火的他觉得好玩儿。 拿到检查结果因为太紧张没有拿给医生看， 自己躲在家里担惊受怕。 我找到躺在沙发上宿醉的他，摸摸额头温度偏高， 就送来了医院。 顺便拿着那张检查结果给医生看。 “哎呀，小伙子少玩点儿手机吧，你这头疼熬夜，用脑过度，没少灌酒吧。” “诶，医生。您真神，咋知道的啊。” “这酒味儿都快撵上我了。但我估摸着你这酒量跟我比还差点儿。” “是。确实是，我这就是耍猴戏，自个儿红了脸。谢谢您啊，医生。” “诶。下回拿到结果自个儿先看看。不敢看就拿给医生看，别躲在被窝儿抹眼泪儿。” 思凡哥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自己没哭。 但也跟哭差不多，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的问该咋办啊，阿梦。 咋办呢，问医生呗。 这不没事儿吗？ “哥，输完水咱就能回家了，今晚吃点儿啥。” “想喝酒。” 我听了他说的直接就出门儿左拐了，留他一个人在后头爆发不满。 9 要说我哥怕啥呢。 估计是怕晕倒了， 晕的却不是他想要的战场。 10 英雄怕什么呢？ 怕的是无法站立在红旗下迎着东风用国魂铸一根骨头， 怕的是尸魂绕在国土上却不能亲手摸一摸， 怕的是一生无奉献，不可为人民， 怕的是，下世不能入华夏。 11 坐在取药处想着跟我哥的初见，陷入了回忆。 一声裘梦把我唤了回来。 我站起来走过去跟庞姨打了招呼。 她说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就来瞧瞧。 “裘梦啊。那个u盘，我一直带身上的，就是想哪天碰见你就正好儿给了。” “谢谢庞姨。您，谢谢！” 庞姨弯着眼睛说不用，正好儿啊，我这段时间辞职了。等这事儿解决完了，我就环游世界去。 我手足无措的呆在这儿，等想起来就弯下腰表示敬意。 祝您以后生活快乐。 12 把庞姨送上了车就往医院里回。 一身的疲累缠着我，雷达也失效。 没发现让我刻在脑子里的那个车牌号儿就跟在庞姨身后，死死缠着，就像他经常做的动作。 死死的，缠着。 13 我跟思凡哥冲去那座房子的时候已经瞧不清庞姨妆容精致的面庞。 她伸出手指指电视墙告诉我，都录上了。 我颤抖着双手不知道要以哪种姿态去触碰她才能不让她太疼。 庞姨主动伸出手告诉我别怕，姨不疼，先去医院。 对，对对。先去医院， 去医院，去医院！ 14 到了医院，这就是医院。 我看着头顶急救室的牌子恍惚。 到了医院，到医院了。 医院就安全了，安全了。 安全了，真安全了？ 15 我哥望着天边黑透了的天喃喃。 都夜里两点了啊。 两点了，我刚见到庞姨还是下午三点。 到夜里两点，这么久，就这么久，就，就，就变成这样了… 我哥蹲着看我，捧着我的脸晃动。 他让我醒醒，醒醒。 醒醒？那就醒醒。 16 我去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头的一张脸定格。 按照我哥说的开始努力让自己醒，就站在这儿看对面儿的人。 对面儿的，那个杀手。 我还是想，做杀手。 栽进去黑天里，扣动扳机，火花与火红迸溅，给我的黑添上色。 17 庞姨躺在床上输着液， 脸上用了好多药水儿。 药水儿不比她的化妆水儿， 不能给她加美丽。 18 我们坐在这儿到了早上， 握着手机看屏幕，手指轻点几下儿，月月就对我笑了。 冰凉的机体贴紧脸庞，我在向月月讨决定。 你说，咱还能撑多久。 19 多久，是多久？ 是多还是久？ 伤痛多还是时间久？ 20 不知道期限， 我坐在这儿， 看不到日出。 21 早上七点了， 按照平常时间月月起床了。 日影投射在冰凉的瓷砖体上，卷成光晕。 一圈圈儿的，在问我要不要跳进来？ 我站起来往走廊对面儿挪动。 想去瞧瞧，就瞧瞧，偷点儿光来瞧瞧。 22 有点儿失神。 “阿梦！” 我转头对上思凡哥流着水珠的额头，用眼神儿问怎么了？ 我哥从夜里就开始忙活，叫了警察过来守着，不停的提供证据。 我就这么盯着警徽，这枚徽最近瞧了太多次了，多的，数不清。 “阿梦，阿梦！” “哥。” “没事儿，就叫叫你。喝点儿水去。” 23 喝了水后浑身冰凉。 铃声带给我的感觉更为冰凉。 月月发了紧急求救， 我抓着手机往下冲，我哥跟一个警察跟在后头喊。 喊的什么也听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别一个人行动！ 不一个人，不一个人，得多点儿人，把月月围成圈儿就这么圈里头，才行。 24 还是红，从八岁开始月月身上就有红。 现在，还是这么的红。 机器一直在响，把月月微弱的呼吸声都掩盖没了。 25 透明了的， 红墨水儿， 混杂了灰尘， 像颜料。 擦掉一点儿， 做成画儿， 挂在高墙上。 给社会瞧瞧， 不知名的， 可怜小孩儿。 26 我就这样，看着月月。 熟睡的月亮，白白的发光。 连接上天边的粉红，就俏皮的活了。 27 江愈他们都待在这儿， 我就放心的出了门儿。 去了那个女生身边，问她还好吗？ 她的眼睛肿着告诉我，她想好了。并且，还叫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儿。 另外一个？ “对，她也被骚扰。这样儿，是不是能判的久一点儿。咱们有录像的。” 我慢慢儿的开口，坚定的说会，不清晰也会。 28 会判的久点儿。但，这个时长包括的却不能有我家月月 。 我家月月的，前十几年，就这么，隐形了。 窝在白色里撒娇的小孩儿， 问我，裘梦，你看我还好看吗？ 好看，说一辈子都愿意说的，好看。 我宝贝儿，真好看。 29 我们去警察局将证据交给警方，待了挺久把笔录做完。 我抬起头问，没有录像，就没用了，是吧。 一副紧绷的眉毛，不动的对着我。 没有开口，我也懂了。 是没用的。 谁能信你的一面之词呢？ 没录像，没证据，你就是在放屁。 30 我拖着一肚子想放的屁出了警局。 一个女刑警跑出来递给我一瓶儿水。 “振作！不管咋样儿，坏人得到制裁了。那个小孩儿，我能见见吗？” 嗓子疼的无法开口，我摇摇头。 弯腰鞠躬表示抱歉。 我不想，太多人见月月。 31 她还是见到月月了。 在医院里，她带了挺多小玩具，问月月喜不喜欢。 月月紧张的抠床单，抬着小脸儿望我。 我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动了动。 他就欢喜的接过去。停了一会儿小声的说：“谢谢大美女。” “哎呀，这么乖的小孩儿。你长的也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月月听了夸奖埋进腿弯儿里微微扭头。 我懂，这意思是，我没你好看。 谦虚的小孩儿，该得到奖励的。 32 警察走后，我举着手机跟他告白。 “第一次见你，就被惊艳了。你真好看，一枚小月亮。” 月月用手戳了戳嘴角，小声开口：“那你过来亲我。” 我求之不得。 虔诚的吻了吻我的专属月亮。 33 侦查终结，以侵犯少女给他定了罪，家庭暴力占了一小部分。 就这样结案了。 月月，苏老师，庞姨在这场看不见的硝烟里成了隐形的牺牲者。 如果当时就解决了他，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苏老师告诉我：“一切早就有定数了，挣扎在那个家庭这么多年，困在这座城堡里，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我抬头看她，鼓足勇气问她那天调查，来找您，您怕吗？ 苏老师扯了扯我的袖子，微微笑着说不怕。 “裘梦，那你们怕我吗？” 我同样的说不怕。 “是啊。我这样的预备恐怖分子你们都不怕，我不是要比你们更勇敢点儿才行吗。我随时都可能变成另一副模样，人民警察能亲自来探这个险，把我当做受害者来看待。已经无数感激了。” “裘梦，往前看。” 我说着好，就真的往前看了。 带着月月，往前看。 34 苏老师问我，庞姨是不是染着红色头发，身材极好的。 我记得庞姨的红头发。就问苏老师，是见到庞姨了吗。 “见到了，就在门口儿站了会儿。我就知道了。” 我站起来把床摇了起来，让她舒服的靠着。 她停了会儿开始说起回忆。 “我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志不清，等我清醒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把刀，被我握着刺向了月月。没刺到，我就醒了。他拉着我来这里的时候我是没有犹豫的。我该来的。这里，很好。裘梦，许多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这里的每个朋友都神色正常，善意依旧。我挺幸运的。其实他也没错，每个人的性格及人格塑造都不是他想的，在某一天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无法改变的模样。裘梦，在我诊断出病况时他就跟我解除婚姻关系。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对了，她们有实质性婚姻关系吗？” 婚姻关系？没有的。 庞姨跟苏老师是同样的，爱上一个人，随着时间去了解深知，顺便走了一道鬼门关。 庞姨也曾跟我说过，她不后悔的。“有些事物不就是要深入才能了解的透彻吗？裘梦，这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既然我已经经历了，其他人就不必经历了。” 我望着窗外尚好的风景，重合了母亲的影子。 每个人，都生得如此伟大。 34 去北京的前一天我妈叫我们回了家。 捧着月月的小脸儿问吃辣吗？ 月月无措的捏着我的衣角，过了一会儿小声的说，对不起，阿姨。 我妈听后笑了起来，诶呦，没事儿。不怪我就成。 月月慌忙的摇头表示不怪，不怪了。 趁着我妈她们在厨房忙活，月月趴我耳边说：“哥哥，我错怪阿姨他们这么久。” 我说着不是。 其实，是因为我。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告诉月月我不光明的身份， 却让他怪起了自己。 一切，都怪我的。 35 天天窝在我怀里哭了半小时都不带停的。 我只能揉揉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儿。 我爸跟我妈坐在沙发上看我们三个， 这一切，都美好的不敢想。 36 没告诉爸妈几点的飞机， 不想他们来送。 毕竟，等等就回家来了。 37 思凡哥给我们塞了卡。 到北京租好房子后，我在原有的沙发上待了一会儿。 拿着随身的包试探的打开里面一层。 真被我试探到了。 这个包儿，是我妈买的，里头缝了个小口袋。 放了两张卡，一张贴着“给宝宝跟月月用。”一张贴着“给宝宝娶媳妇儿的。” “宝宝，对不起啊。浪费了你十八年，妈妈才想通。其实，妈妈很爱你。” 我把几张纸条放在一个小保险箱里，上了锁，里头放着好多照片儿，与家庭一同相守。 38 开学以后，去了宿舍。 我跟江愈分一个宿舍。 到了以后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开始自我介绍。 我冷冷的定在这儿，思考该怎么做自我介绍。 39 “我，叫裘梦。” “冬天生的，所以有点儿冷。” “我有男朋友，也在北京。” “他长得很好看，以后会来玩儿。” 嗯…就这样吧。 40 我所有的一切都绕不开月月。 他喜欢冬天，所以我从冬天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所以他来了。 给我的生命添不同。 我终于寻到了我的一生意义。 月月，你是我的人生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