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深沉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决战的到来。
“咚咚咚咚!”战鼓声声,敢死营的凶徒们手持刀盾长矛、赤裸上身,大部分人连头盔都不戴,杀气腾腾的朝营外涌去。金文忠和金义服各带一队人马从左右出营,指挥部下朝两翼散开,布下一个扇形大阵,拱卫战场侧翼。
“新罗人来啦,新罗人来啦!”三狗大叫着冲下位于大营突出部鸟嘴尖上的箭楼,朝后面跑去,作为信兵,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把战况送到将军们那里。
“咚咚咚咚!”很快,百济大营中也响起鼓声。七月十日,决战之日,百济军上下早有准备:第一波士兵精神抖擞的奔赴前线位置;第二拨士兵则将箭矢、投枪、盾牌、擂石、滚木等守城军械送到各处,方便一线将士取用;第三拨士兵准备好药品、担架、沙土、烈酒、饭团、清水等后勤物资,然后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替换死伤的同袍。
“我们只有五千人,新罗有五万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战死前,杀死十个新罗人!”这就是阶伯的战前动员,每个身在黄山原的百济人,都必须抱定必死之心,方能完成阻击新罗军的任务。
三狗没有回箭楼,而是悄悄的跟在阶伯身后。在他看来,将军身边是防护最严密、最安全的地方,他还没娶媳妇,他才不管什么为国尽忠、必死之心的大义,他只想活下去,找个山清水秀能养活全家的地方,跟媳妇生一大堆娃。
阶伯来到西面的小寨,那里是存放粮草军械的地方,一千多名汉军老兵就驻扎在此。与大寨的喧嚣不同,小寨一片安静,所有老兵都在默默的吃饭、洗漱、披甲、擦拭兵器,战斗对他们来说已没有什么好激动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敌人的鲜血,每个人都收割过不止一条性命。对于生死,他们早已看淡,新罗狗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回去了。
“上酒!”对于这些人,阶伯无需动员,也无需多言,吃饱喝足,便能杀敌。
三狗心想,要是在战场上遇到这群人,估计用不了一招,自己就会被人抬回来,光荣负伤退伍,领一笔抚恤金回乡娶媳妇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这群淡漠生死的男人默默的调整方位,很快就编组成人数大体相等的四组,每组三四百人。然后八个带队的军校出列,凑在一起商议片刻,便有两人带着其中一队走到阶伯身后,他们将是率先出战的一批人。
白马江大营,一万多百济将士严阵以待。
很快,南方便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无数骑兵正在靠近。
扶余尧顶盔贯甲、手持长枪,神色决然。
一旁的沙吒相如道:“唐军来得好快,等不到鬼室福信和黑齿兄的援兵了!”
扶余尧道:“大营就交给你了,等唐军开始强攻,我会带一支人马杀出去,你来掠阵。”
沙吒相如道:“厮杀无眼,你若有个闪失……”
扶余尧道:“你又不是我男人,担心什么?”
沙吒相如道:“你不想再见他了?”
扶余尧神色一黯,道:“他是大唐派来颠覆我国的,我又怎能跟他在一起。”
沙吒相如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扶余尧道:“我又不是傻子,也就是你跟扶余泰,非得相信他的鬼话。”
沙吒相如一阵无语,心想小马快啊小马快,不知道你现在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呜呜……”悠长的号角响起,唐军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快速朝两翼散开,紧接着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那是重装步兵迫近的声音。
“擂鼓,迎敌!”扶余尧高举长枪,一切恩怨情仇,都等打完这仗再算吧!
泗沘城,百济王宫。
议政殿内,扶余泰正在沙吒千福、国牟成、扶余珪三老的“拥戴”下进行登基大典,加冕百济国王。尽管六位佐平只有两人在场,可泗沘城中的王室贵族和其余达率、恩率级别的官员还是在武士们的“护送”下陆续到场,声情并茂的向新国王宣誓效忠,纷纷表示愿意与泗沘城共存亡。
扶余泰坐在扶余义慈坐了二十年的王座上,轻轻拍打扶手。从王座往下看,这座宫殿太破旧了,每一件摆设、每一寸地板都让他觉得不顺眼。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然后向众臣宣布了登基后的第一道诏命——重修凤凰台。他要恢复武王当政时百济的声威与荣光,做真正的中兴之主。
沙吒千福突然发现扶余泰跟武王扶余璋不论容貌举止都有几分相似,这样的气质去卖白薯,难怪会被人一眼认出。
扶余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前任宗正扶余仲明就是在平定凤凰台政变后不久突然染病身亡。凤凰台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地方,谁碰了谁倒霉。
国牟成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每个人都在梦境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卖力的表演,只为博人一笑。
与此同时,元鼎已经在王宫里飞奔了大半个时辰,一间宫室一间宫室的寻找,依旧没能找到方文君。王宫中期期艾艾、阴风阵阵,到处都是哭声和咒骂声。直到他闯到了恩古的寝殿,找到了一位侍奉恩古多年的侍女,从她口中才得知方文君已随恩古离宫,与王一同前往熊津。元鼎又另外找了一个内侍,确认消息属实,这才离开百济王宫,也不管扶余泰那出大戏能唱多久,直奔泗沘城外,与小黄会合后,立刻动身赶往熊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