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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受信两腿稳稳钉在台阶上,左手叉腰,右手扛刀在肩,露出精赤强健的上身,威风凛凛的守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他的两个弟弟——迟守义和迟受礼,就住在楼上。迟受信周围,四五个家丁倒在地上,另有七八个家丁手持棍棒围在外圈,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家丁们哪敢真对迟受信下狠手。姑且不论他是迟受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单是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和凌厉的刀法,就没几个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
自从听说父亲要把两个弟弟送进宫去的消息后,迟受信便陷入了一种焦虑狂躁的状态中。他深知,在父亲眼里,家族的利益永远排第一,可他不甘心——先是美丽的姑姑,现在又轮到两个小鲜肉弟弟,难道英雄辈出、从不屈服于任何人的迟受家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和肉体来换取荣宠的地步了吗?迟受家的家风,必须有人来传承!这个人,就是他,迟受信!于是,他守在楼梯口,丢下一句话——想要带他们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废物!”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众家丁纷纷退让,躬身行礼。
迟受宣达一身雪白的武士服,足踏小牛皮靴,腰间插着一把三尺竹剑,徐步上前,在离台阶五步外站定,浓眉一挑,目光如利箭般刺向迟受信。府中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仆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多少年了,都没见家主大人穿上这身衣服,上一次还是在前太子扶余义勇的葬礼上,迟受宣达以一己之力震慑全场,保全了妹妹和外甥的体面。
迟受信像一头遭遇强敌的豹子,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这种被目光锁定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把。
迟守义和迟受礼手拉手站在二楼台阶的尽头,眼中泪光闪动。一直以来,哥哥都是他们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迟受信那精赤宽阔的背脊,让他们觉得温暖、踏实。他们依旧清楚记得多年前迟受信的大吼,我是大哥,你们就得听我的,所有的坏事我来干,所有的责罚我来担,谁敢欺负你们,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气氛陡然紧张。
迟受信突然想起那个常年在海上做买卖的叔叔——迟受宣节。对于这个叔叔,他并不感冒——粉面朱唇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数钱和玩女人,明明是百济人,偏要把自己打扮成大唐人,说话也从来都用汉话,还得带点儿所谓的长安腔。可正是这个貌似纨绔的叔叔,曾经对他说,当年他也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一等一的人才,之所以一心外出经商、没去跟迟受宣达抢家主的位子,只为一条——迟受宣达太能打了,跟他比起来,扶余义勇、阶伯,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那里。
“都让开!”迟受宣达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后退十步。
不想让弟弟们走?他问道。
迟受信点点头。父亲从来没有亲自教过他一招,他的一身功夫都是请来的武师和老兵们传授的,并且在不停的打架斗殴中完善。可他知道,父亲是迟受家数十年来罕见的高手,出手少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没有值得他动手的人。当年前的扶余义勇算一个,现在的阶伯算一个。
你能在这里守一辈子吗?他继续问。
迟受信昂起下巴,露出倔强的神色。
迟受宣达抽出竹剑,在手里掂了掂,剑尖朝儿子一点,道,那么,来吧,只要你能打掉我的剑,他们就能留下。
迟受信眼中一亮,手握百炼刀,又岂会输给区区一柄竹剑。
老仆暗暗叹气,当年,也是一柄竹剑,令十八般兵器无颜色。
竹剑在手,八方风雨,纹丝不动。
迟受信觉得自己必须要动了,左脚用力踏出一步,手腕一转,连刀带鞘朝前砸去。这是他多年打架的经验,刀鞘之后,才是刀锋。
迟受宣达长身不动,手腕一抬,竹剑向上撩起,再向下轻轻一拍,“啪”正中刀鞘。
迟受信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如潮水般涌来,经刀鞘传递到手臂上,原本虚晃一下的招数,竟被压制得死死的,连刀都无法抽出!
外人看来,竹剑长刀,半空僵持。只有迟受信知道,父亲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把自己的攻势扼杀在起手时。
老家伙果然深藏不露!迟受信又是心惊,又是自豪。
如何?迟受宣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