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一手压住他拔刀的手,一手持刀相挟,一步一步,将他推过影壁,来到影壁后的院落中。风过天井,竹影婆娑,正对影壁的,是一栋两层楼宇。楼宇前站着七八个劲装武士,一看元鼎持刀上前,可以警觉起来,纷纷亮出兵器,朝他迫近。
楼宇二层是一个巨大的望台,上面人影憧憧,不时朝下面指指点点,言谈中还传来阵阵笑声。这样的笑声,元鼎并不陌生。当年在长安,在他们训练的时候,也曾有贵人们莅临,坐在高台上对着下面指指点点。每到那时,队伍中那些会来事儿、有眼力见儿的人就会格外用力,一个劲的在贵人们眼皮子底下表现。元鼎有个恶趣味,谁越是想表现,他就越是要让那些人出洋相;只不过元氏家族本身势力就不小,在朝中当官、在民间颇有威望者比比皆是,再加上大唐武风极盛,演武场上拳脚无眼,谁也没法因此给他挖坑穿小鞋。
不管二楼上面那些人在说什么,元鼎十分讨厌被人居高临下小看的感觉。在大唐,他要忌惮各方势力,要为家族考虑;可这里是仁川,是新罗人的地盘,你们这些百济人居然也敢自鸣得意目中无人。
元鼎把心一横,手上用力,横刀笔直的锋刃重重拉过皮肉,血光爆现。
“啊!”四下一片惊呼。
百济二王子扶余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青石馆中遇险。要知道,青石馆是百济王室在仁川最大的据点;青石二字,便是取自百济最神秘的组织——青石盟。所谓青石盟,其成员都是百济国中有钱有势的巨商富豪,他们一方面代表国家在仁川做生意,为百济获取一些无法直接从大唐进口的战略物资,譬如皮革、药材、铜钱、铁器;一方面渗透仁川,暗中与新罗人抗衡。为了壮大势力,这几年来他们一改以往低调风雅的作风,转而兼容并包,三教九流统统招揽。青石馆的现任馆长,便是青石盟最出色的几名掌柜之一;而负责情报收集和秘密行动的馆副,则由百济军方直接委派。此刻,两人都坐在二楼的望台上,小心翼翼的陪在扶余泰的右手边。扶余泰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坐在第二个位子上的,则是一名衣着怪异的中年男子。
他们几个原本在望台上喝茶聊天,欣赏几个高句丽舞姬的曼妙舞姿。馆长见二王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领头的那个美貌舞姬,便打算散席之后再做安排,只要能把他伺候好了,朝中便多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何况,陛下几位年长的王子,统统都是庶出,太子除了年长几岁,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干来,反倒是这位二王子殿下,在朝在野的口碑都不错……馆副则一直眉头紧锁,没空欣赏什么美貌舞姬——二王子在仁川一天,他就得全权负责保护其安全;这些王子不好好在泗沘城呆着,到处跑来跑去,完全是在给他增加无谓的工作量。那美貌舞姬时而秀眉轻蹙,时而低眉婉转,的目光则时不时扫过在场诸人。
就在望台诸人各怀心思之际,楼下异变陡生——那个从影壁后转出来的年轻男子,竟然一刀将护卫队长砍翻,然后飞起一脚,将一个蹴鞠大小的东西踢向二楼望台。
“殿下当心!”馆副第一个反应过来,飞身上前,一把将扶余泰扑倒,滚翻在地。馆长和那中年男子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几个高句丽舞姬便惊声尖叫起来,纷纷向后退去。那圆滚滚的蹴鞠飞入望台,重重坠地,滚了几圈,正好在领头的美貌舞姬跟前停住。美貌舞姬定睛一看,竟是一枚血淋淋的首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向后连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