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刺史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充当起捧哏,问道:“那为何你又跟他一起出来了呢?”
崔退之道:“各位到来之前,大当家的问了我一个问题。”
“如何才能减轻罪责,免于一死?”王刺史问道。
“非也非也。”崔退之摇头道。
“自觉难逃一死,想让官府放过其他从犯?”王刺史继续问道。
“非也非也。”崔退之道,“大当家的问我,是向大唐归降好呢,还是向新罗归降好。”
“啊?”王刺史一脸的不可思议,张大了嘴望向曹别驾。
曹别驾这才问道:“你怎么说?”
崔退之道:“我问大当家的,可知新罗使团为何来到大唐?”他顿了顿,见众人都在等下文,继续道,“我说,新罗是被人欺负了,才来大唐求救的啊!试问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国家,又如何能给旁人提供庇护呢?反观大唐,君臣一心励精图治,百姓富足国力强盛,海内升平,四夷来朝,一派盛世气象,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我区区贫瘠小国呢?”
一番话,说得王刺史和郭校尉笑逐颜开,就连一直板着个脸的曹别驾的神色也舒缓了些——又有谁不愿别人说自己国家好呢?
“两面三刀。”祢军低声嘟囔了一句,正好被站得不远的金仁泰听到。
金仁泰苦笑摇头,像是认可崔退之的话,心中却在感慨,堂堂新罗,居然要在几个大唐地方官面前拍马讨好,还真是弱国无外交。
王刺史见局面缓和下来,忙不迭道:“然后大当家的便决意归顺朝廷,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说得可对?”
崔退之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大当家的声明大义,此番官兵进剿,大当家的约束部下,勒令他们不得离开宅院半步,只为等官兵到来。”
“好事,好事啊!”王刺史高兴得拍起手来,道,“曹别驾,我看崔副使的这番劝诫之说,足以记他一功哈!”
曹别驾不动声色道:“马十二何在?”
大当家的道:“马十二早有异心,寨中凶徒多是他的党羽,草民约束不了,只能封宅自保。此番归降,乃是出自草民真心实意,望大人体查。”
曹别驾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大当家的跟前,微微笑道:“大当家的一番苦心,本官又岂能不知?不过——”
“不过什么?”大当家的问道。
旁边几个青州府跟来的随从一看,均想大事不妙,只有在杀人之前,曹别驾才会面带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你不死,又如何能让人睡个好觉呢?”曹别驾话音落,大当家的就觉心口一凉,全身力气正在迅速抽走。曹别驾一把抓起他的手,按到匕首上,大叫,“大当家的,你又是何苦想不开呢?朝廷一定会体谅你的!”一边说,一边用力搅动,脸上笑意更甚。
“嗬嗬……”大当家的像只破了个大洞的风箱,抽搐几下,缓缓倒地。
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目瞪口呆。王刺史晃了几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郭校尉嘴角抽动,这厮下手快狠准稳,居然是个老手。金仁泰和金品日面面相觑,示意崔退之赶紧过来。国牟成则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被祢军一把抱住。黑齿常之心想,难道大唐官员可以随意杀死一个已然归降的山贼?
不远处,从小寨返回的元鼎五人目睹了一切。元鼎一抬手,拦住沙吒相如和扶余尧。当当儿嘀咕了句“我的个娘嘞”,便窜进林子不见了。郭务悰眉头紧锁,努力想从这一幕中推测些什么。
元鼎拍拍他的肩膀,道:“他是李义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