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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花满与酥酥百年好合。”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十一月七号,宜兴土,宜安门,宜开市,宜嫁娶。
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是折耳兔族小公子花满的大婚之日。
午时将近,迎亲的队伍已到了大阳宫的宫门口,是桃花公主执意要从大阳宫出阁,以郡主之礼。随亲的人员除了八位妖主,还有犬族与蜥蜴一族的族老,如此排场,便是真正的皇家郡主,也不及七八分。
何况,随轿的白灵猫族的桃花公主,谁还敢说,这梅花酥是高攀。
桃花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素白的裙子,浑身上下一点绯色都没有,因着前几日喜娘说了,随轿的人若穿了红,会抢了新娘子的喜气,桃花便记住了。
她随婚轿先去,凤青说他随后。
“青青,那我先去了。”
“嗯。”凤青叮嘱,“不要顽皮,吃了喜酒便回来。”
桃花笑了笑,眼眸灵慧,弯弯的:“你不是稍后便去吗?怎么说得好像不去似的。”
凤青微顿,道:“我要晚些去。”
桃花乖巧地点头。
凤青又道:“你爹爹娘亲不在,到了折耳兔府,不要一个人,跟着你哥哥。”
怎么越说越像他不去一样。
桃花拧拧眉头,依依不舍地拉着凤青的袖子,软软糯糯地说:“那你快点来,不然我可能就闯祸了。”
凤青失笑:“好。”俯身亲了亲她,他取了屏风上的披风,给她系好,突然想到,“不要去看那只兔子洞房。”
桃花:“……”
青青是怎么知道他要去看花满兔子的现场版的?她心虚地摸摸鼻子,特别中气十足地说:“我不看,不看!”
凤青又亲了亲她的脸,这才让她去。
方出昭明殿,桃花便听见有人喊她。
“小桃花。”
三分笑,七分懒倦,是荣树独有的声线,从高处传来。桃花抬头,便看见了站在红墙绿瓦之上的荣树。
她笑着问好:“荣树师傅。”
荣树纵身一跃,便落了地,拂了拂浅绯的锦衣,步调悠然自得,笑着从树影里走来,冬日午时碎金的斑驳打在他身上。
他真是偏爱嫩色呢,这般艳丽,也能叫他穿出来一股子风流肆意的张扬来。
桃花行了个晚辈礼,问荣树:“师傅,你也是来吃喜酒的吗?”
“是来吃酒的没错。”嘴角的笑敛了三分,他道,“不过我是来找老凤凰喝酒的。”
哦,找青青的啊。
桃花眯眼笑了笑:“你和青青感情真好。”
荣树:“……”
嘴角略微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荣树眼底笑意是彻底收了,语气有些冲,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道:“谁和他感情好了。”
那老凤凰只是沾光!
他分明是打死都惦记她!
不开窍的家伙!
小姑娘听了,不说话,就点头,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荣树想骂人。
看着小姑娘清澈黑亮的瞳孔,荣树眼底神色又柔了几分,难得耐着性子嘱咐:“别一个人乱跑,跟着你哥哥。”
这话……
桃花点头说好,又说:“青青已经说过了。”她舔了舔风吹干的唇,笑起来会露出六颗漂亮的赤贝,“你和青青真有默契。”
荣树:“……”
不是默契!是都惦念你!
荣树深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重重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不想跟她说话,直接往昭明寝殿去了。
去找青青了,还不承认!
桃花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她前脚走,后脚便有护卫守住了昭明殿。荣树进来时,凤青正伏案绘着什么,听闻脚步声,抬头,淡淡道了句:“来了。”
荣树瞧了一眼凤青绘了一半轮廓的皮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他嗤:“老子欠你了!”
两个字,助我。
这老凤凰一封信,就把他召来了,丫的,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他还欠,真就来了。
凤青不理会他的坏脾气,问:“喝酒,还是茶?”
荣树冷了他一眼,往软榻上一躺,搭起了一只脚直接踩在质地柔软的被褥上,指腹敲了敲膝盖,冷嘲热讽着:“留着点力气,待会儿别疼死了。”他懒懒地伸展着身体,瞥了凤青一眼,“你要是疼死了,我以后想打架了都没人陪。”
凤青淡然自若地道:“你打不过我。”
荣树哼了一声,伸伸腿,一脚踢了软榻旁的暖炉。
凤青抬手,接下了,动作不疾不徐。
荣树尾音微提:“决战啊。”
凤青不冷不淡:“奉陪。”
双目而视,各自冷脸,冤家!
午时刚至,折耳兔族的迎亲人马入宫了,随轿的八位妖主出发之前,先行去青阳殿面圣,随着小尊上一同进殿,才刚走进青阳殿,便听见咣的一声,像是什么被摔碎了。
随即,又传来奶奶的一声……猫叫?
“喵!”
这下听清楚了,是猫叫。
随行的成明心知,完了,小尊上要发脾气了。果不其然,便看见小尊上快步进了殿,立即冷了脸色。
“谁让你碰那个鱼缸的!”
天子一怒,伏跪一地。
原本怔在书案旁的婢女双腿一软,便跪在了一地碎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是该死。
龙泽殿侍奉的妖侍,哪个不知道小尊上喜爱极了那条鲤鱼,已经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晚上便放在寝殿里,他亲自喂养着,白日处理政务还会带来青阳殿,时时逗弄。
动了小尊上的宝贝疙瘩,能不该死吗?
那婢女跪着一直磕头,膝盖压着一地碎片,不大一会儿便淌出了一片血渍,小尊上看也没看一眼,蹲在碎鱼缸前,双手小心地将那条鲤鱼从碎片里拖起来,放在掌心,直接用指腹拂掉小鲤鱼背鳍上的碎渣。
小鲤鱼喵了两声,翻了个身,白花花的肚子上有好几道刮伤。
小尊上立马就怒了:“谁让她进来的,谁教的她规矩,还有青阳殿的掌事,全部押去诛妖台领罚。”
“是。”
成明上前,直接把求饶的婢女拉走,这个婢女他见过几次,是叠南妖主家的,想必是抱了什么别的心思送进宫来,这规矩还没学好,小尊上的禁忌都没摸透,就急着塞青阳殿来了。
偏偏,一来就触了小尊上的逆鳞,还能怎么办,杀鸡儆猴,打杀打杀以后就不会有人不自量力了。
把人押下去之后,随同进来的成玉妖主才开口:“尊上,那迎亲——”
楚梨花不耐:“全部出去。”
成玉妖主摸摸脖子,与其他七位妖主一同告退离开了。
“成明,”楚梨花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给小鲤鱼把肚子上的碎片剔出来,道了句,“鱼缸。”
“臣下这就去准备。”
碎片拔出来后,喵喵唧唧的小银鲤不吱声了,翻着肚子大喇喇瘫着,也不吐泡泡了,也不甩尾巴了,像条死鱼。
楚梨花戳了戳它的脑袋:“怎么不叫了?”
它一动不动,继续‘死着’。
他凑近,乌黑的一双瞳盯着那白花花的鱼肚子,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疼?”
“喵!”
尾巴一扫,甩开那根手指,它要痛翻了!
没死就好。
楚梨花勾唇,松了松眉头,提了它的鱼尾巴往自己那边拖了拖:“你这鱼脂愈合的药性极好,你却连个自愈都不会。”他冷酷地嘲讽,“没用。”
小鲤鱼直接翻了个死鱼眼!
楚梨花唇角又上牵了一分,嘴里又数落了几句,大多是表达一番他对这条无用之鱼的鄙夷,可鄙夷归鄙夷,他还是在指腹上晕了一个光晕,噙了点妖气,覆在小鲤鱼的鱼肚子上,打着圈揉了揉。
片刻,那伤口便消失不见了,又是一片白花花滑溜溜的肚子。小胖鲤鱼就又活蹦乱跳了,甩着尾巴在楚梨花掌心蹦蹦跳跳。
楚梨花笑,戳它滑嫩嫩的鱼嘴。
“喵!”
“喵!”
小胖东西叫唤了两声,就用鱼尾巴甩开了楚梨花的手指,对着他的手掌内嘬了好几下,嘬完就往他袖子里钻了。
手臂上湿湿滑滑一条,楚梨花把那小东西直接甩出来:“胆儿肥了,敢跟我横了。”
翻身,甩尾巴,小鱼嘴一瘪:“喵!”
楚梨花笑出了声:“不错,越叫越像了。”
这小胖团鱼的猫叫是他一声一声教出来的,有七八分他的腔调,倒是比一般的猫族叫得还要撩人几分。
一条鱼,比猫叫的还像猫,真是!
“尊上,鱼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