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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思染掀开马车帘子,笑得一脸狗腿:“凤十七啊,你怎么还没睡呢。”
凤昭芷依着公主府门口的石狮子,抱着手:“做什么这般晚回来?”
温思染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凑过去:“做正经事。”
凤昭芷凤眼一挑:“坦白从宽。”
楚彧说了,嘴巴要放严了,不然……后面就没说,楚彧那家伙一贯如此,话留七分,不是吓人,省得说出来吓坏人。
温思染头一甩:“你管我!”他假不正经,“凤十七,你还不承认,你就是看上本侯爷了。”心里喜滋滋的,看凤十七这般架势,多像逮到晚归丈夫的妻子啊!
凤昭芷嗤笑一声:“我看上你什么了?”
温思染慎重思考后,十分信誓旦旦地回:“才华!”
凤昭芷一巴掌拍过去:“蠢货。”懒得和这货鬼扯,她转身进府,关上大门。
一只脚卡在门缝处,然后一张俊脸从缝隙里探出个脑袋来:“凤十七,你别走,你别生气,我和你说,我都和你说还不成吗?”
金银财宝:“……”
温伯侯大人的骨气,也就这么点吧。
次日,平广王靳炳蔚之女菱姬郡主随同三朝元老翰林学士院首入宫求见国师大人,为平广王沉冤正名,只道是贼寇猖狂,王府誓死力保,绝无玩忽职守,也绝无忤逆之举,其心可鉴日月。
靳菱姬跪在星月殿外,当着一众一同觐见的大臣之面,高声陈冤:“平广王府世代忠良,三朝为官忠心耿耿,绝不欺主叛逆,家父尽忠职守,虽不敌劫匪,却已竭尽全力,在朝贡物资被盗之时,即刻入宫禀报,并无欺上罔下之举,敢问国师大人,家父何罪之有?”
一众官员皆点头称是,却也无人敢帮腔,星月殿中那位主子人还没出来,谁也摸不准她的心思,在此之前,缄默不言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臣女靳菱姬恳请国师大人恕家父无罪。”
“臣女靳菱姬恳请国师大人恕家父无罪。”
“臣女靳菱姬恳请国师大人恕家父无罪。”
连磕了三个头,字字如同肺腑之言,此番菱姬郡主之举,倒是让人不由得感念孝道,寒风凛冽,消融的积雪凝成刺骨的冰凌,靳菱姬挺直背脊,在星月殿前跪了一个时辰。
巳时,平广王府的管家入宫来报,道王府突然走水,天降大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广府天灾大火,猝不及防,国师大人听闻,令安远将军秦臻赴平广王府救火,却不料,再生变故。
安远将军秦臻,在平广王府救火之时,于王府后院意外发现了失窃的朝贡物资,分毫不差,全部藏匿在靳府地库。
这一场天灾,始料未及,竟好巧不巧地揭露了平广王靳炳蔚的罪行。
巳时两刻时分,安远将军秦臻入宫奏请平广王靳炳蔚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传召天牢里的平广王当面对质,靳炳蔚大喊冤,只是,铁证如山,他多说无益。
随后,国师大人代帝君下了一道圣旨,即刻昭告。
“圣上有令,平广王监守自盗,私藏朝贡,其罪可诛,朕感念王府卫国有功,特免其死罪,流放江州,若无诏令,永世不得入宫。”
同日,前皇后敛棺葬于皇陵,东宫太子凤傅礼留皇陵亲自守灵,宫中罢黜流放平广王的诏书一下,便有暗人去皇陵传讯。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殿下,宫里出事了。”
凤傅礼一身白色孝衣,斥道:“快说。”
宫人跪在地上:“昨夜平广王方入宫,便让国师大人收押入狱,方才宫里来消息说,平广王被抄了家,革职流放。”
凤傅礼眸色渐深,急切地问:“理由是什么?”
“朝贡物资被劫,平广王看守失责秘而不宣,是以,便连夜拿下了平广王,今日一早,菱姬郡主入宫为父请命,却突逢王府天灾大火,秦将军领命救火,却查到失窃的朝贡物资被藏匿在了平广王府后院,大理寺断定是平广王爷监守自盗,贪赃枉法,是以国师大人下旨发落了平广王府。”
太子府的暗探才刚得到平广王回京的消息,还未来得及有所谋划,便让萧景姒先发制人夺了先机。
凤傅礼暗暗咬牙:“她动作可真快。”
太子身侧,太子妃萧氏,同样一身白色孝衣,从灵台下走过来。
“萧景姒怕是要先下手为强。”萧扶辰沉吟片刻,“殿下,有萧景姒从中作梗,这摄政的圣旨恐怕难以公之于众。”
凤傅礼愤然握拳,狠狠一拳打在案桌上:“本宫凤家的天下,怎容得她只手遮天。”
“殿下,不可大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凤傅礼冷冷嗤笑,眼中喧嚣的怒火难以平息,“从大司马府到苏国舅府,她一步一步折去本宫的左膀右臂,如今本宫大势已去,空有太子之衔,连平广王也受制于她,让本宫举步维艰,她既已逼得本宫走投无路,那便只能孤注一掷。”
萧扶辰自知劝不住,思量良久:“殿下,臣妾只有一言,与其要那摄政的圣旨,不如,”微微停顿,她在凤傅礼耳边低语,道,“不如铲除异己,斩草除根。”
天缓缓沉下,冰雪欲来,风卷云层,蠢蠢欲动着,这朝政又将动荡了。
晋王府内,正在用午饭,倒是格外闲适平静。
“王爷,”凌粟进屋,掸了掸肩上的冰凌,说,“王爷,皇陵有动作了。”
凤玉卿手中的银箸一顿,片刻,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到碟子里,慢条斯理地品尝:“太子皇兄果然沉不住气了。”
凌粟请示:“那我们如何?”
凤玉卿笑笑:“自然是好好看戏。”
这看戏的,除了晋王府,还有周王府和敏王府,大家皆是心知肚明,风雪欲来,这东宫的太阳,快要落了。
星月殿,安远将军秦臻来访,挥退了殿外的宫人,只留了紫湘侍奉。
秦臻将剑搁在桌上,坐在萧景姒对面:“我翻遍了平广王府,也没有找到摄政诏书,靳炳蔚许是早有防备,将这摄政诏书藏到了他处。”
外头天寒,萧景姒给他斟了一杯热茶:“找不到也无碍,我意不在那一旨诏书。”
引蛇出洞,她意在凤傅礼。
秦臻有所顾忌,拧着眉宇不大放心:“景姒,我担心凤傅礼会孤注一掷对你不利。”
“我便是要他狗急了跳墙。”她扣了扣茶盖,动作一顿,放下杯子,“秦臻,你可还记得外祖父说过,太子暗里养了一批死士,各个以一敌百,堪比一支精锐的兵马。”
卫平侯在世时,因为功高盖主,对天家之人不得不防,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太子私自豢养死士,此举,如若坐实,在天家是大罪。
秦臻颔首:“你是要?”
她淡淡接过话:“我要折了他最后的臂膀。”
豢养死士是杀头的罪,凤傅礼藏得极深,从未露出过马脚,即便是他的心腹,也不知太子还有这样一张底牌,要一网打尽,实属不易。
景姒她,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便,斩草除根。
秦臻知晓,她既动了念头,自然也将一切都谋划好了,已成定局他也不欲多说。
“景姒。”
“嗯?”
秦臻突然沉默了许久,待到滚烫的茶水温了,他一口饮尽,才抬头,眸光有些复杂凌乱,迟疑了,终是忍不住开口:“你若是累了,可以停下来歇歇,不要一个人绸缪,我和宝德都会助你,运筹帷幄我虽不及你,但行兵布阵你自小便胜不过我。”
秦臻手里的兵马,早在卫平侯府出事之后,便被顺帝调往了最偏远的越岭边关,皇家显然在防着他,军中安插的细作更数不胜数,秦臻同样举步维艰,再说了……
萧景姒似真似假的玩笑话:“你可是我大凉的战神,是边关百姓们的信仰,我怎能让安远将军府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所以,良将你来做,佞臣还是更适合我。”
她倒有理有据,说到底,是不愿他受牵累。
秦臻无奈:“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强,什么都喜欢自己扛。”
她七岁的时候,他教她练拳法,父亲有令,待打断了木桩再教她其他,她不爱拳法,那时偏生喜欢暗器,便耍了小聪明,将木桩折了,她倒倔,父亲罚她跪了一天也不肯认错,还义正言辞地反驳,小小的人儿,老气横秋地说:“武力为下乘,脑力才是上上策。”
当时气得父亲直用鞭子抽她,还是他替她挨了罚,受了训,陪她在卫平侯府的祠堂里跪了一夜。
如她儿时那般,聪慧至极,精于谋略,只是曾经天真肆意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变成了这般淡漠冷清的女子,隐忍,坚强,将喜怒埋于那双深邃的眸里。
秦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像幼时一样:“累了便回将军府,莫忘了,戎平军在,我酿的杏花清酿也在。”
秦臻的杏花酿做的极好,那是萧景姒母亲生前最爱做的花酿,她母亲去世后,一直是秦臻给她做,每年杏花花开时节,给她埋下一壶花酿,待到来年,与她同饮。
他做出来的味道,与她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听章周说,秦臻学了半年之久。
萧景姒难得起了几分玩心,伸出一根手指推开秦臻落在头上的手,似笑非笑:“秦臻,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聪明伶俐,学会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你不用再如此替我殚精竭虑了。”
秦臻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话,洪宝德时常挂在嘴边唠叨的话,非常不贴切的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萧景姒笑出了声。
秦臻懊恼地直叹气,对上这丫头,他没一点法子。
远远,楚彧便听见星月殿里的笑声,是他家阿娆的笑声,很开心很畅快的样子,还隐隐约约有男人的声音。
楚彧急急忙忙跑进殿,就瞧见秦臻那个家伙一脸温柔似水地看着他家阿娆,他顿时火冒三丈,走过去,一把把萧景姒往自己怀里带,咆哮:“你们在做什么?!”
萧景姒懵懵然。
大吼大叫完,楚彧又轻声细语,对萧景姒说:“阿娆,我不是在凶你,我是说他。”脸色转变极快,判若两人,再对上秦臻的眼,又是怒火中烧,他吼秦臻,“你缠着我家阿娆做什么?”
秦臻瞥了一眼,视而不见,看向萧景姒:“景姒,我留下用午膳。”
萧景姒没多想,回答得很快:“好。”
楚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