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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来,杏花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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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深情,却已情深啊。紫湘暗叹。

外头天冷,衣裳沾了雪,湿气很重,进了殿,紫湘为萧景姒脱下披风,又取来干净的衣物。

“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先沐浴,别让寒气入了体。”

萧景姒放下杏花,告诫它:“不准进去,你受了伤,伤口不可沾水。”

杏花很是不开心:“喵~”

次日辰时,早朝之上,帝君下了两道圣旨,其一,重整御林军,季禹收权左右翼军。

其二,文国公之女萧宁玉,品行有失,秽乱宫闱,念国师大人功绩,免其罪责,贬为庶民,于月隐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太子勒令不得参政,帝令肃清御林军一事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当下便去了凤栖宫。

听完苏皇后一番说辞,凤傅礼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打碎了茶杯,咣的一声,叫苏皇后吓白了脸。

凤傅礼疾言厉色:“不打自招,母后,你做的好事!”

苏皇后不甘:“都怪那萧景姒,若非她将周副统卫收押大牢,又令大理寺卿那个老狐狸放了假消息,本宫又怎会去杀人灭口,累得国舅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完皇后一番推辞,凤傅礼脸色越发阴沉:“母后也罢,苏家也好,岂是第一次在萧景姒手下吃亏,你明知她心机极深,怎还与她为恶,儿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她,东宫如今已经四面楚歌,你就不要再自损三千。”

苏皇后不言,对凤傅礼这个儿子多有畏惧。

“日后,母后见了萧景姒便绕道而行。”凤傅礼冷言告诫。

苏皇后闻言,甚是愤愤不平:“你是东宫储君,本宫是一国之母,何须让她,她算什么东西,竟要本宫对她俯首帖耳敬而远之。”

“她算什么东西?”凤傅礼冷冷哂笑,“母后,你以为是谁令东宫与苏家大势不再?是谁让母后你一国之母在这后宫举步维艰?”

苏皇后脸色骤然血色全无。

“母后莫要再逞一时之快,坏了儿臣大计。”

留下一言,凤傅礼拂袖而去,徒留苏皇后咬牙切齿。

辰时三刻,文国公萧奉尧下了朝,受了一众官员明里暗里的嘲讽之后,大步去了华阳宫接人,一同前往的还有宣旨的方公公。

萧宁玉一听要贬为庶民遣去寺院,崩溃大哭。

“我不去!”

“我才刚及笄,女子最好的年纪,如何能断送在那月隐寺里。”

萧宁玉瘫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多时不曾进食,脸色憔悴,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金装玉裹娇俏动人。

她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爹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要出家,你去同皇上说说,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没有秽乱宫廷。”她抱住萧奉尧的腿,哭着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爹爹,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萧奉尧拂开萧宁玉的手:“胡闹,君无戏言,你当皇上的圣旨是闹着玩的吗?”

萧宁玉身子僵了一下,木讷地抬起头,泣不成声,字字哽咽:“爹爹,难道你就忍心让女儿青灯古佛老死在寺里吗?明硕没了,娘亲也疯了,爹爹你怎忍心如此对我。”

萧奉尧撇开头,双眼酸涩:“不忍心又怎么样?你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为父还能有什么办法,再替你求情,只怕圣上还会迁怒于整个国公府。”

呵,这便是父女亲缘,终究比不上他的仕途,比不上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萧宁玉坐在地上,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华阳宫侧殿外,突然宫人通传:“国师大人到。”

原本心如死灰的萧宁玉骤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停下了啼哭:“爹爹,你帮我求求景姒妹妹,她一定有办法的,她不是国师吗,皇上最听她的了,你帮我求求她。”

萧奉尧见萧宁玉泪流满面的模样,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景姒。”

萧景姒微微提起素白的裙摆,缓缓入殿来:“我是来传旨的。”

萧奉尧父女皆抬头看她。

她说:“圣上口谕,即刻遣送萧氏宁玉离宫入寺,不得再拖延逗留。”字字铮铮,如裂帛断玉,掷地有声。

一语落,萧宁玉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原来,萧景姒是来赶人的,一刻都容不得她垂死挣扎。

萧奉尧重重叹息,语重心长的口吻:“景姒,她终归是你姐姐,你便帮她一次,就算是当父亲的求你。”终归是亲生的女儿,文国公府不宜出面,若是身为国师的景姒能——

萧景姒冷冷清清的音色:“父亲许是不知,六姐姐被遣送月隐寺的圣旨,便是我向圣上求的。”

萧奉尧大惊失色。

萧宁玉骤然抬头,浑浊泪湿的眼,渐进清明,然后,怒火燎原:“是你?是你害我!”

她不过是文国公府的庶女,又没了母亲的依仗,父亲因江姨娘落胎一事,对她多有迁怒,更甚至,近来江姨娘道她已到了婚龄,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是太傅府的庶长子,那人终日流连花丛,着实是个纨绔公子,无才无貌一无是处,她怎甘心嫁于这样的浪荡子。

是以,见宣王醉酒,独宿于偏殿,便临时起了意,天家王爷又生得丰神俊朗,若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名声狼藉又如何?

她孤注一掷,独身去了东厢偏殿,衣衫尽褪,一步一步,笑着走近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男子。

忽然,风吹灭了烛火,待惊动了的宫人推门而入时,厢房中哪里还有宣王殿下的身影。

本想借此入主宣王府,却适得其反,徒惹了污名。

萧宁玉抬起眸,满眼猩红的血丝,她咆哮,嘶喊:“都是你从中作梗!萧景姒,你为什么要害我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她却仍是安安静静地睥睨,摇头:“不,是你自己,”微微俯身,不偏不倚地对上萧宁玉怒火熊熊的眼,她似乎很是好耐心,慢慢解释,“东厢偏殿是你自己去的,衣衫也是你亲手褪的,便是撞破你好事的宫人都是你喊来的,这般荒唐愚蠢的行经,都是你自编自演,这大抵便叫做,”她想了想,道,“自作孽。”

而她,不过拯救了一个无辜之人。

萧宁玉如坠寒潭,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浑身都是僵硬的,原来,萧景姒不是援手,是幕后发推手。

萧宁玉放声大哭:“父亲,你听见了没,你听见了没,是她害我,是她!”

萧奉尧久久怔愣。

“父亲,你帮帮女儿,我不要出家,我不去月隐寺。”她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额头瞬间红肿了一大片,却不知痛一般,“女儿是冤枉的,那日在东厢偏殿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秽乱宫廷,我是清白的,我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她挽起袖子,手腕上,果然一点朱红。

萧奉尧见此,便有所动摇。

萧景姒抓住她的手,似漫不经心,打量着萧宁玉手上的守宫砂:“你便当真以为皇家会在乎你一个朝臣之女手上的一颗朱砂?清不清白又如何?太后说你秽乱宫廷,皇上说你不知廉耻,你以为,他们会知错就改?还是将错就错?”萧景姒抬眼看她,“你可以不要你的颜面,皇上和太后可还要顾着皇家的颜面,六姐姐,何必再自取其辱。”

她字字珠玑,剖开了所有丑陋,将萧宁玉最后一丝希望击破,她怔怔僵坐了许久,突然发笑:“既然我罪不可赦,那谁也别想好过!是你们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沈太后与方公公便在殿外,萧宁玉突然放声大喊,“昨日东厢偏殿里在我房中的人是——”

“姐姐。”

悠悠嗓音打断了萧宁玉的叫喊,她身体募地一震。

萧景姒倾身,在萧宁玉耳边轻声说:“念在姐妹之谊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淑妃娘娘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咬牙一人担了罪名便罢,淑妃娘娘兴许念着你识大体,也会照拂照拂你在寺里的日子,如若不然,你将宣王殿下拉下了水,污了名声,你觉得淑妃娘娘还会放过你吗?”

萧宁玉浑身都在发抖,咬破了唇角,却张嘴无声。

萧景姒起身,拂了拂裙:“姐姐,莫要再自寻死路。”

她瞪眼,睚眦欲裂:“你!”

萧景姒微微抬眼,令道:“带下去,立刻遣送月隐寺。”

殿外,禁卫军听令,将萧宁玉拖出去,她完全傻了,待出了殿才回神,大哭呼救:“爹爹,爹爹救我!”

“爹爹——”

声音,越发远了。

萧奉尧无力地瘫坐在椅上:“她是你姐姐,你为何要如此狠心!”

他敢笃定,若是萧景姒想救,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她有这般能耐,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当日萧明硕是如此,今日萧宁玉也是。

萧景姒大方认了:“我是狠心,所以,国公爷,避着我些。”

萧奉尧骤然一惊,瞳孔紧缩:“你——”

萧景姒转身,走出了华阳宫的东厢偏殿,屋外,寒风刺骨,凛凛呼啸。

上一世,萧宁玉如愿成了宣王侧妃,而她不过是已入冷宫的废后,刻薄刁难,百般陷害,萧宁玉次次都不遗余力,又何曾对她手软过,哪怕一次。

萧奉尧呢?他哪里还记得,他还有一个女儿,成日在冷宫中,在明枪暗箭里,苟延残喘。

华阳宫赏雪宴,便以萧宁玉被贬入寺落了幕,虽说圣上和太后将此事压了下来,但宫中这等是非之地,哪里藏得住秘密,不肖半天,文国公之女秽乱宫廷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闲来无事的宫娥们私下都在揣测,这萧宁玉的奸夫到底是哪个?能宿在华阳宫的,一准是哪个宫的主子,奈何华阳宫里赏雪宴那日在殿中伺候的宫女都被发落出了宫,此事,便成了无头悬案。

晌午已过,雪后,出了一抹太阳,多日不见雪停的天,倒是放晴了,积雪消融,着实冷得有些刺骨。

凤容璃是被冻醒的,睁开眼,一片漆黑,他当是晚上呢,便吩咐了句:“小德子,本王快要冷死了,还不快给本王加床被子。”

尊贵的宣王殿下刚吩咐完,然而耳边一道靡靡怪音。

“加……床……被……子……”

回声,久久不散。

凤容璃顿时清醒了,揉了揉眼睛,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警觉地先起来,摸索了一些四周,触手可及的都是冷冰冰的石壁,沿石壁摸了一圈,他恍然大悟,这里——是井底。

凤容璃腿一软,张嘴就大喊:“来人!”

“来……人……人……”

除了回声,鬼都没有一个。

完了,他堂堂王爷就要被困在这井底被冷死饿死了?凤容璃想想都憋屈,撑着无力地身子,抬头对着井口喊:“快来人!护驾!护驾!”

皇家的人,老毛病,都爱喊护驾。

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毫无回应,凤容璃急红了眼,找了块石头用力敲击井壁,继续扯破了嗓门喊:“护驾!张侍卫,护驾!”

“护驾驾驾驾驾……”

还是只有回声,怎叫一个荡气回肠。

喊了大半天,嗓子都哑了,凤容璃扔了石头,往地上一躺,咒骂道:“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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