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红木雕花流云彩凤漆盒,这样的盒子宫里处处可见,辛夷并不能辨认,取来打开之时,却大吃一惊——盒中安静躺着的,是一条同方才一般无二的丝帕,只是陈旧一些,丝线已有脱落的痕迹。
“妹妹瞧着这针脚材质,可有不同?”郁歌将两块丝帕都展开在辛夷眼前,一般无二的两条娟帕叫辛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丝帕里,可有什么文章吗?”
“妹妹不知,锦盒中的这一条,是皇后娘娘的旧物,而这一条新绣的娟帕,来自云南滇都,随着幕府今年的贡品礼单一同入京,同行而来的,还有这条娟帕的主人——木蝶。”
“木蝶?”辛夷心下已经了然,如今后宫嫔妃稀薄,子嗣也唯有惜儿,恫儿,洛偃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各地送些美人入宫也是自然,明年便是三年一选,便是没有这个木蝶,也挡不住其他女子涌入,后宫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姑娘懂得模仿皇后娘娘的刺绣手法,以此来博得陛下的注目,委实聪明,我却是巴不得这样一位妙人进来了。”辛夷浅笑着收起娟帕,凭她是谁,即便有一点点奉迎模仿长孙半夏,也不过为人替身罢了,洛偃期待的是皇后,不是一个模仿虚假的影子。
“若是妹妹见了这位妹妹,恐怕便不会如此想了。”郁歌神色如常,要娉婷将一副画轴徐徐展开,“妹妹觉得,这模样,比之先皇后娘娘如何?”
画卷一点一点打开,白雪纷飞,红梅掩映,一位女子,双手合十,微微扬首,像是在祈祷着什么,虽然画卷中只露出半边脸颊,却叫辛夷心惊万分,那女子,双目紧闭,唇角轻启,似笑非笑,宜喜宜嗔,分明长孙半夏无疑。
辛夷甚至想着,下一瞬,她便会凝眸望过来,笑着唤她一句“昭仪妹妹”。
“怎么会——”她紧紧咬着双唇,人人都道自己同琳琅公主样貌一般无二,可是自己心中清楚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使得二人如此相似,而如今这个木蝶同长孙半夏一般无二,难道说,真是巧合这般简单?
“妹妹也诧异的很吧。”郁歌笑着,“从前有妹妹像极琳琅公主,今日有木蝶像极长孙皇后,这世事,还真的是巧合的很呢。”
“是巧合的很。”辛夷稳住心神,赞叹着将那画卷接在手里仔细打量,这个女子若是出现在洛偃眼前,不知洛偃会惊还是喜,这个女子在这后廷之中,又会如何圣宠优渥,呼云唤雨。
“这女子如今歇在馆驿里,只等着除夕夜入宫觐见,我私心里,巴不得叫六宫人人知晓,人人自危,叫她们无从安然这一月,却实在不敢这样触怒天颜,毕竟陛下那边,朝事繁忙,还未及见过这些贡品呢。”郁歌笑着从辛夷手中接回画卷,“从礼部借来也有几日,可事要还回去了。”
礼部?
礼部尚书,不是蓓蓓的父亲吗?
原来,这穆霏微同蓓蓓的关系,一如这两位的父亲,各属一方,怪不得霏微会对蓓蓓下手。
送走郁歌,辛夷心中虽然不安,却不至于寝食难安,这个像极了长孙半夏的幕府女子,究竟有何目的?又为何入宫?尚是未知数,即便她盛宠无比,也自然有人比自己还要急于拔出这眼中刺,而自己未来要做的,不过是将六宫紧紧握在手中,更要在前朝之中有所作为。
这样的消息,她不想每每都是郁歌带来。
洛怡那边收留的孩子虽然已有百余,却都是垂髫小儿,如今怎能指望?唯一能拉拢的朝臣,恐怕唯有明珏一人而已。辛夷心中也纳闷的很,为何对明珏,每每不过隔着众人远远见一眼,却总是觉得格外亲切,缘分这东西,可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辛夷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女子的到来,揭开了长孙元月这一年的阴谋,也正是未来这一载的变故,叫她惊觉,明珏同明珠的牵扯,叫她知晓洛倾离开背后的秘密,也叫她突然怀疑,这些日子,她做的究竟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