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早朝毕,准备回宫了。”徐福依旧依礼回话,而一双眼睛,自然也盯在隔着层层珠帘纱幔花团锦簇里那个娇小的身量,红纱罩面一日,粒米未进一日,如今又要被逼着一日颠簸,谁叫她是护部的公主呢?谁叫她不自知的要做这大周的皇后呢?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还是隐隐有些心疼,十四岁的小女儿家,又懂得什么呢?
看着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因着紧张疲惫,脚步有些许踉跄,徐福心里默默叹口气,起身,往英武殿复旨去了。
辛夷浣洗收拾停当,领着一众宫人来在车驾前时,看着依仗前头,凤撵之上已经隐约有人稳坐了,不由叹一句,“皇后娘娘大婚后第一日便起的这样早,也是辛苦。”
“小主,”临武附耳过来,“昨日陛下一夜都在英武殿中,未踏入栖情殿半步,红烛一夜未眠,今儿天刚有亮光,徐福就去请娘娘起驾回銮了,这皇后娘娘,恐怕是一夜未眠,还要颠簸今日一日呢。”
“竟然是这样。”辛夷暗暗叹气,洛偃就是要驳护部的面子,现如今他所有的气,只能撒在这一个女子的身上,可怜的,也唯有这个不知为何会踏足六宫的女人了。扶着旻净的手上车,不再过问这些叫人郁结的事。
归途依旧颠簸,除却多出来的那一副銮驾,仿佛一切未变,只是就因着这一副銮驾,不知六宫之中又多出多少波折事端,数年之后,依旧是这条大道,依旧是这个季节,也是悄悄然静默中少了这一副銮驾,一切仿佛又过了一个轮回,那时的辛夷,无比的感谢这个女子,是她给了自己枝繁叶茂安身立命的时间,是她的存在让自己有了与天下斗的资本,只是她自己,再没了明天。
那座凤撵,终其一生,辛夷未能踏足,那凤撵之上女子的无奈和悲哀,也唯有身在其中。才能够体味一二。
黄昏时分才终于行至京城之内,辛夷看着道路两旁的百姓齐齐跪倒,口呼万岁,猛然想起也就在一年前,她也曾是跪在黄土里的一员,物是人非,那个随着自己在这街巷中行走的男儿,想必此刻风刀霜剑,酷寒之中也不知他能否再想到那一日。
车驾才入顺贞门,便一齐停下,各位宫嫔分别换了肩撵回宫,辛夷在翊锦宫未及坐定,便见徐福进来。
“小主吉祥,陛下要奴才过来看小主可收拾停当,叫奴才将明日晋封宫嫔的单子拿来给小主,小主核对仔细,别有错漏。”徐福递上手中册薄,旻净接过来交于辛夷,辛夷笑着要他快坐,“这一日公公也是辛苦,先在我这里歇歇脚吧,”招呼缨容上了茶点,“公公且慢用这。”
“多谢小主。”徐福安稳坐了,也不同辛夷客气,只是手中的册子却叫辛夷震惊,“旁人未有不妥,为何我这里,却是“昭仪”之位?辛夷腆居六嫔之首已经羞愧,无德无才,怎可做这六贵嫔之首?”
“小主说笑,”徐福笑道,“小主从前是六嫔之首,若要晋封,必然是六贵嫔之首,再者说,卢贵人都可一跃做了修仪,可是从正五品直接坐到了正四品之位,依着陛下的意思,可是要封小主为妃的,便连封号都拟了好些,如今不过是一个昭仪之位,小主......”他笑一声,随即便改了口,“娘娘何须介怀?”
“如此,便更要公公替辛夷谢陛下心意了。”辛夷合上册子,“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辛夷只好恭顺,日后更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照拂六宫,勤谨奉上,才能不负圣恩。”
“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荣宠无比,他日位在四妃,别忘了奴才就好。”徐福起身接过册子,道声叨扰,退出殿外,临武匆匆进来,附在辛夷耳边耳语一番,辛夷的神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如此,可该是自找苦处,怨不得旁人了。”辛夷冷笑着整整衣裳,“走吧,去看看这个丫头还有什么把戏。”
明灯高悬,夜风习习,翊锦宫前,那女子已经跪了许久,久到辛夷去牵她起身,都已经腿脚酸麻,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