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真是的,哪里能这样问人家小姑娘的。”十三在后面不满地嘟囔着,永璋无语,上辈子皇阿玛对他也是冷言冷语的,一下听到他对一小姑娘这样和蔼,永璋心里不免有几分嫉妒。胤禩看到兰馨又羞又恼的模样,也回过神来,自己和胤禛两人未免也太过直接了,于是说道:“兰儿莫害羞,咱们满洲女子不像汉人女子过于的去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家的婚事自己也能做主的,若是你也愿意,皇阿玛和你皇额娘就把此事给你定了下来,你皇玛嬷也是很喜欢这小子的,富察家对咱们爱新觉罗家是忠心耿耿,再说了,有你十二叔公夫妇在,你嫁过去富察家更是不会委屈你的。”兰馨想了想,自己始终也是要嫁的,若是被嫁给了五叔嘴里道貌盎然的完颜皓祯,不如嫁给被十二叔公称赞的福灵安,看着兰馨在思考,胤禛也说道:“你哥哥也来了,趁着这个机会也把你的婚事定下来,让你哥哥也帮你瞧瞧,这样回去也好让博尔济吉特家放心。”兰馨心里很感激胤禩胤禛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于是点了点头,跪下给两人行了大礼:“多谢皇阿玛皇额娘恩典。”胤禩和胤禛对看了一眼,忙将兰馨扶了起来,胤禩假意咳嗽了一声,朝里屋喊了一声:“你们还不快出来!”兰馨一惊,只见十三首先冲了出来,“兰姐姐,恭喜恭喜了!”“永璟……”兰馨看着永璋、福灵安、福康安从后面走出来,不禁羞红了脸,搂着十三有些不知所措,“兰姐姐要成亲了?”进门的小十一和小十二急吼吼地冲了过来,各自的嬷嬷跟在后面,见着一屋子的主子忙行礼请安。胤禛给容嬷嬷递了个眼色把奴才们都带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他们自家人。
“十一哥,你的宝贝字帖可要拿出来了。”十三记得小十一上次有说过等兰馨出嫁就把他宝箱里面的名家真迹给她陪嫁。小十一捂着胸前的钥匙,转了转眼珠子:“我自是会给兰姐姐压嫁妆的,不过呐,嗯,”一边背着手绕着十三转,一脸坏笑:“可惜的是啊,兰姐姐出嫁了,有些人就不能天天缠着她了,以后调皮捣蛋被皇额娘罚也没人会帮他求情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啊!”“我……”十三有些不好意思,转世以来他可是把小孩子脾气耍了十足,因为上一世两位妹妹的缘故,对兰馨难免亲近些,有时候被自家四哥念,也是请兰馨来救场,“哼,福灵安答应我了,以后我可以经常去他府上。”十三跑到福灵安身边拉着他的手,“是不是,福灵安?”福灵安笑着点点头。
“皇额娘皇额娘,兰姐姐成亲的时候我要背兰姐姐上花轿。”小十二想起了很关键的一点,站在胤禛面前扭来扭去的,胤禛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背你兰姐姐上轿?”“怎么不行,我已经长大了,师傅都说我最近骑马射箭大有进步,您看,我都长肉了。”小十二拉起袖子,弯着胳膊给大家展示他的肌肉,福灵安和福康安也笑了起来,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想着这十二阿哥如此单纯可爱的一个孩子,弘历那混账怎么会如此不待见他。弘时,也就是现在的三阿哥永璋,看着小十二在胤禛面前撒娇倒没有了此前的嫉妒之心,他细细打量着小十二,这孩子,是玉娴的儿子,长相上与十三像弘历不同,小十二的眉眼更像他的额娘。在永璋记忆中小十二总是被弘历嫌弃着,甚至他这个哥哥也没有多少关于这个孩子的回忆,想到因弘历而死的玉娴,永璋心里对小十二更多了几分怜爱。胤禩看了看站在一旁不知想什么的永璋,又看了看和小十二说着话的胤禛,摸着十二的头说:“你还小,你兰姐姐出嫁到时有你三哥在,哪里轮得到你?!”
听着这番话永璋回过神来,看了看一脸娇羞的兰馨,这个女孩儿也是玉娴最疼爱的女儿,想着此前自己那番嫉妒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说道:“永璂放心,有三哥在,自然会让妹妹稳稳当当地上花轿。”大家一阵哄笑,兰馨被永璋这番话羞红了脸,跺了跺脚,瞪了在一旁跟着笑的福灵安一眼,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小十一和小十二牵着十三,一起去追兰馨了。永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笑容的胤禛,这个灵魂真的是他的皇阿玛,那个狠心将他赶出宗室的冷面皇帝?这样的胤禛让永璋很陌生,他完全没法将眼前这个人和此前发作弘历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就因为十三叔,兰馨,还有小十一与小十二,他们才是你牵挂的人,才是你喜欢的孩子,所以你才会有那样的温柔表情对不对?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儿子,所以对着我,你永远只有叹息和呵斥?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若是讨厌我,为什么当初还要生下我?老天为什么还要让我在“永璋”的身上重生,再去体会一次不公平的待遇?皇阿玛,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喜欢我?可是对着这张脸,永璋又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想着玉娴的枉死,永璋觉得心里异常难过,按捺住脾气,给胤禛和胤禩行了礼退出了坤宁宫。
胤禛有些愣愣地看着永璋远去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孩子明白他的心情,自古皇家无亲情,他们那一代残酷的夺嫡之争,让他已经受够了兄弟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陷入这样无情的争斗中,上一世,他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孩子们,只能一方面给他们选择良师,另一方面通过对他们严厉的要求来避免这一切都发生,可就是因为这样的严格与苛求,让弘时和他越走越远。在几个孩子中,要说性格,弘时是和他最像的一个,自卑且骄傲着,这样矛盾的个性也注定他没法接受自己对他的严格要求。当自己登上皇位,坐拥天下,在他们父子之间,更隔着一个“君”字,皇阿玛,先是皇,再是阿玛,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而这种地位的变化,也让他们父子反目,胤禩的拉拢是一定的原因,可他知道,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他们父子身上。
想到这里,胤禛的眼神有些黯然,这一世的重生,在玉娴的身上,接收了她对子女的教育的全盘记忆之后,胤禛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上辈子错在哪里。其实,上一世,在弘晖和弘昀相继去世后,他对弘时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那时候弘历还未出生,他把自己的心血全部投在弘时的身上。就像玉娴在十二还未出生之前,把自己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对兰馨的教育上,对兰馨的成长寄予厚望。可不同是他们两人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态度。玉娴对于兰馨来说,既是严师又是慈母,不但将自己当年教她的那些东西毫无保留的全部教给了兰馨,并且给了从小失去母亲的兰馨应有的母爱,无论弘历对兰馨的态度怎样,玉娴对于兰馨,始终保持着一个母亲应有的态度,从不借她争宠,所以兰馨对玉娴,既有对师傅的尊敬,也有孩子对母亲的爱。而弘时呢?首先弘历的出生无论对于弘时还是对于李氏都是一个刺激。李氏,出身于汉军旗的身份注定比钮祜禄氏低了一头,她对弘时的爱掺杂着自己的私心,而自己在长期习惯于冷漠和淡然后,对弘时的爱表现出来的就是严厉和苛求,年幼且敏感的弘时没法承受这样的父爱,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父爱就是一种负担,是一种痛,对于父亲,他只有畏惧。而自己呢?对于弘时不能体谅自己的用心良苦而恼怒,对他为胤禩求情而愤恨,父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彻底反目不可弥合。也许,这样的事放到普通家庭,不过是严格的父亲与处在反叛期的儿子之间小小的矛盾,可是在皇家,就被无限放大,最终成为不可挽回的悲剧。弘时,皇阿玛已经知道错在哪里了,可是,你是否又能理解皇阿玛的心情呢?多少次午夜梦回,胤禛他会梦到自己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兄弟们跪在脚下,然后一个个默默地离去,无论他如何呼唤,也没有人回头,就算是十三弟,尽管他用手抓住了,可梦中的十三弟也是笑着看着他,身子穿过他的手,慢慢淡去,弘晖、弘昀、弘时……孩子们也是看着他慢慢地消失,没有人知道那时他的心中是怎样的痛。得到了天下又怎样,坐到了龙椅上又怎样,作为君王,他注定就只能是孤家寡人,承受那高处不能承受的寂寞与孤独。
看着胤禛的沉默,胤禩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福灵安与福康安相对无言,福康安最后忍不住要说什么却被福灵安拉住了。胤禩咳嗽了一声,看着胤禛说:“既然兰馨的额附定了,接着就是四格格还有七格格以及晴儿的婚事,再有,咱们的网也应该撒开了吧,看来御花园的那场戏也得好好安排安排,要让巴勒奔和阿尔哈图皆大欢喜,顺便给完颜家一点教训,还有关外的那帮老王爷看来是好日子过久了,不该有的想法也冒出来了。”胤禛冷笑了一声,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不放鱼饵。淑芳斋的那两个也应该放出来让她们蹦跶蹦跶了。”“对了,玉媱那丫头回来了,你是否要见见?”胤禩想起来了此前明希和明山的奏折,胤禛点点头,“已经让容嬷嬷去安排了,此前也答应了老祖宗,阿颜觉罗家的两个小姑娘来了先让她们住宫里一段时间。老祖宗也要出手了,也不知道对于姬兰是福还是祸。”“若是连延禧宫和福家的那几个一起放出来的话,是不是又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呢?”胤禩摸着下巴一脸的算计。“令妃和福家?”胤禛想了想,笑了起来,“这场戏怎么能少了他们呢。”看着胤禩和胤禛一唱一和,福灵安听了低头笑了笑,拉着福康安给两人跪安出去了。
“十,大哥,你刚刚干嘛拉着我?”福康安不满了,福灵安看着他说:“这一世,你和四哥的身份与上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不要用你的想法去试图扭转四哥的生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瑶林,上辈子你是我弟弟,这辈子也是我弟弟,有些话我从来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无论你和十三吵架也好,和八哥站在一条线上也好,你扪心自问,除了权力上的东西外,你真正还想得到的是什么?”福康安脸色忽的一变,福灵安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一直都相信,上一世四哥虽然为人冷漠,可内心是很疼爱你这个弟弟的,你不用通过那些幼稚的手段去赢得哥哥的注意,而且我也相信,四哥有你这样的弟弟,他一直都很骄傲和自豪,你想想,当年你出征,国库空虚,是谁为了你的粮草卖了命的去四处得罪人筹集军饷,那时候,要是四哥对你没有一丝情分,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自生自灭。就连皇阿玛都没辙的事情谁又会去怪他不出力?”福灵安看了福康安一眼继续说道:“上辈子我看不惯四哥,就是因为他的冷漠无情,那样对八哥和九哥,可是当再世为人,跳出那样的身份之后反而却把有些事情看得更清楚了。瑶林,无论你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你要记住,这一世,咱们的归宿不再是爱新觉罗家,我们的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富察氏。”福康安抬起头看着福灵安说:“也许现在我一下没法想通你刚刚说的这些,可是,有一点不会变,咱们两个这一世依然还是兄弟!”“走吧,额娘还在家等着。”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携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