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才一字一句地说:“既然君不君臣不臣,皇上只知道玩弄帝王心术,太子只知道玩他的仁厚宽恕,那么,这重担我就一肩挑起来好了!彭忠,你给我闪开!”
彭忠下意识地愣了一愣,脚下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等到韦钰一手挟持着高廷芳冲了过来,他更是再次往退开了两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竟是有两个身影一下子占据了他刚刚的位置,而且不退反进,竟朝韦钰逼近了过去。
认出是清苑公主,以及韦钰的妻子和乐公主,他不禁越发五味杂陈。
“阿媛……”韦钰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紧跟着,他就用力一展披风,等到清苑公主因为那拂面的劲风本能地眯起眼睛时,他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掌直击其颈侧,却是看都没看一旁的和乐公主,只用那只腾出来的手接住了清苑公主,随即朝一旁的彭忠一扔。
就在彭忠慌慌张张接住并搀扶了清苑公主的一刹那,和乐公主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戾气。她陡然之间朝着韦钰冲了上来,见韦钰微微皱眉,竟然丝毫没有避让,她就顺势狠狠撞入了他的怀中,等到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看着那把扎在韦钰腰间的短剑,她终于笑出声来。
“韦钰,没有想到吧?没有想到纵横天下永不言败的你,居然也有被一个女人刺中的一天!”和乐公主见韦钰稍稍松开手,而高廷芳目光看向那瞬间鲜血泉涌而出的伤口,赫然满脸震惊,她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竟是显得分外神经质。
“你丢下你娘的丧事给我,把府里全都交托给我,还告诉我,你要出去打仗,我以为你是相信我,没想到你只不过是哄我这个傻丫头替你做事!我告诉你大姐辛辛苦苦,终于把韦贵妃给我娘,我娘又给了我的醉芙蓉给妥善处置了,可你呢?你却利用这个去诬陷南平王世子……不,我现在应该叫他大哥了……韦钰,你既然卑鄙无耻,就不要怪我!”
和乐公主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又咯吱咯吱大笑了起来:“韦钰你知道,大姐知道,大哥心里也知道,唯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唯有我什么都被蒙在鼓里,只能傻乎乎地去喜欢自己的嫡亲大哥,只能看着看着三哥一步一步陷入泥沼,只能身不由己嫁给你韦钰,你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
韦钰冷冷看着如同疯子一般癫狂的和乐公主,突然一把拔掉了腰间那短剑,任由那鲜血汩汩流出。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高廷芳猛然挣脱出了自己的钳制,却没有趁机逃脱,而是骈指连点,封住了伤口四周的要穴,随即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不等高廷芳给他上药,韦钰就一把抢过了那个药瓶,却粗鲁地塞进了自己怀中,而后一把拖起人,飞快地朝外间冲去。当飞掠出了紫宸殿的刹那,他就只见黄昏的夕阳照着高高的台阶,自己原先的那支兵马影子拉得老长,正在另一支旌旗严整的队伍进逼下不断后退。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轻声说道:“到底是张虎臣,哪怕毁去容貌,依旧宝刀未老!只怕就连皇上也没察觉,他已经无声无息在羽林军中拉起了这样一支肯听他话的队伍!”
看到韦钰那张已然越来越苍白的脸,尽管心头愤怒,但高廷芳更多的却是深深的不安。他猝不及防地给了韦钰一记肘击,见其虽是痛得嘴角抽搐,却反而倏然出手制住自己要穴,让他再也动弹不得,他不禁怒喝道:“韦钰,收手吧!承乐那一刀你受伤不轻,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你就算最终功成,也只剩下半条命,这值得吗?”
听见后头那些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韦钰不禁哈哈大笑。他根本没有理会依旧不断渗出,将衣衫下摆染红的鲜血,竟是一把拎起高廷芳,在廊柱上几下借力之后,就轻轻巧巧跳上了高高的紫宸殿屋檐。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工部一辈子做了那么多首诗,却只有这首诗最合我心意!”说到这里,韦钰看了一眼一旁怒容满面的高廷芳,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喝道,“怀敬太子李承睿在此,若有擅动者,别怪我不顾他的性命!”
高廷芳只觉得脑际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劈过。之前的疑惑也好,不安也罢,全都在这一刻有了一个清楚明晰的答案。
韦钰诬陷他私藏醉芙蓉毒害承谨,将他下狱,又趁着张虎臣奉旨出宫探视他时,矫诏率军进宫围了紫宸殿……这一切都根本就不是为了犯上作乱,自立为帝又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是全都为了此刻,全都为了将他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公诸于众!
眼看韦钰出手,将刚刚制住他的要穴骤然解开,高廷芳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