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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府这一场盛大的婚宴,尽管韦钰本人在皇家那边一丝不苟地走完所有仪制,回府之后却只是露了一面就再不见踪影,但并不妨碍众多有心巴结这位天子驾前第一信臣的人一直留着捧场,不曾提早离去。然而,不合时宜的人终究也是有的,尤其是刑部都官郎中房世美这样官职不是最高,长相年纪也不是最显眼的,就早早退了席,约了护国节度使掌书记李岩找了家小酒馆喝了一宿的酒。
李岩是六镇节度使派到东都的幕府官中,最好攻克的一环,这几乎是东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毕竟,李岩打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求京官的欲望。于是,房世美与其的接触不但毫不突兀,韦党之中不少人都在嗤笑,这位素来是铁杆帝党的都官郎中打的不外乎是分化瓦解的主意。
果然,李岩没几日就得到了朝廷任命,进为礼部司主事,而房世美在其他幕府官那儿却全都碰了硬钉子。
为此,刑部不少官吏都发现,房世美近几日显得焦躁狂乱,在薛朝面前也挨过两次训斥,显然是事情没办好所致。
这一日黄昏,当房世美再次虎着脸出了宫门时,自然而然就显得茕茕孑立。他虽为官多年,家中却并不富裕,只养了两个老仆,唯一的一辆骡车还是顶头大上司薛朝所赠。当他独自登上自己那辆骡车时,却发现车里赫然正坐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可认出是高廷芳,他立刻如释重负。
想到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天津桥前,他却也不敢随便出声,直到骡车渐渐前行,他从窗帘缝隙中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儿,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高大人怎么避人耳目上来的?”
“洛阳耍了点小花招和你的车夫掉了包,别的地方又出了些骚乱,我就顺顺当当上来了。”
高廷芳说得言简意赅,见房世美没有深究,他就问道:“李岩那边已经成了?”
“除却段燕赵、李岩和刘易峰三人之外,其余三镇节度使设酒为李岩践行,灌醉了李岩之后,李岩嘀咕说承谨身世有问题,他们就全都信以为真。如今他们质疑承谨身世的奏疏,已经送进宫了。”
说到这里,房世美着实捏着一把汗,非常不安地说:“高大人,这样真的妥当吗?”
高廷芳知道自己当初给房世美出谋划策的时候,房世美虽然照办,但心里必定会有些犯嘀咕,他斟酌了片刻,就将宫变那一夜,他目睹皇帝在琳琅轩中硬拽纪太后祭拜贞静皇后的情景说了一遍。果然,当他提到皇帝亲口承认承谨是贞静皇后肖琳琅的儿子,李承睿的弟弟,他就只见房世美直接霍然站了起来,脑袋重重撞在了头顶的板壁上,这才赶紧坐下。
“皇上真的亲口这么说?”
“不错。所以,如果皇上手中真的有确凿证据,那么这些奏疏送进去,皇上也许就会拿出来。”
高廷芳几乎很想说,他就是为了证实承谨的身份,才让房世美借由李岩之口放出了那样吸引鱼儿的消息,给韦贵妃制造大局在握的假象,反而仅仅是次要的了。如此倒逼之下,皇帝一定会拿出更切实际的东西。
房世美顿时精神大振。十三年了,他当然也意识到,怀敬太子李承睿也许真的不在这个人世了,因此他已经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相比其他诸王更合他胃口的秦王承谨,但始终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如果承谨真的是李承睿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么,他的最后一点心结也许总算能去掉了!
贞静皇后肖琳琅的儿子,当然和颖王凉王之流完全不同!
欣喜若狂的他立时开口说道:“刘易峰大约也就是这两日上书立后,想来这会戳中皇上心里最大的一根刺,那么,韦家这次势必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前提是,河阳节度使和保义节度使那边,秦王殿下和廷仪至少能够先啃下来一头。否则,六镇节度使只怕不会那么安分。”
说到这里,高廷芳见房世美连连点头,他就郑重其事地说:“保义军暂且不说,但河阳节度使那边,我对廷仪颇有几分把握。可就算这样,之前能拿下河阳三城,是因为她对水战颇有心得,但怀州却不同。那是黄河北面重镇,她如若用兵得当,未必不能拿下,但我怕有人从中作梗。”
房世美顿时悚然而惊,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高大人有什么主意?”
“军中我不担心,廷仪虽不是宿将,却也不是新手,她带齐了白龙卫,我又给了她疏影,承谨身边也有韦钰派出的高手护卫,再加上此次都是韦钰调拨的精兵,一般而言问题不大。但东都到河阳的消息渠道,这却最容易出问题。”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房世美立时要打包票,高廷芳就微微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毕竟朝廷最重军情是否畅通,但在别人看来,这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否则之前就不会是容侯苏玉欢亲自充当了一回跑腿的角色。但他毕竟身份不同,秦王殿下和廷仪都不可能一直让他两头跑,所以,这条线我们可以提早做一次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