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芳听到韦钰提承睿,立时就醒悟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见韦钰感慨起了皇帝,他不由又心下稍安。毕竟,他已经和韦钰接触过这么长时间,对方虽说怀疑过他的身份,但总体而言,还是朝着他是江陵郡主心上人的这一点去考量,并没有触及到那最危险的部分。于是,他就微笑道:“韦长史位高权重,虽不能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只知道慕少艾,可何必如此悲观?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你的身份品貌,还怕找不到意中人?”
“世子好像没资格说我吧?你到东都这么久,虽说和乐公主对你情根深种,清苑公主对你似乎也很有好感,可你对她们二位,似乎也不曾动过心。”韦钰虽说没有回头,但可以想象高廷芳此时脸上那微妙的表情,不由心中暗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你因为身体病弱,不想拖累别人,我则是立场尴尬,同样不想拖累别人。你看,我最近好像是炙手可热,可上门提亲的人一个都没有,谁敢把女儿嫁给我这么一个心思深沉,偏生又杀人如麻的家伙?”
高廷芳不禁沉默了下来。好半晌,他才勉强笑了一声:“我才不信这天底下人都像我这样没眼光。分明是你眼高于顶,还说人家趋炎附势不肯嫁女?”
韦钰嘴角含笑,可等到再次转身过来时,他就把满脸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乌黑的发间,一根根银丝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醒目。而他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刀子一般犀利:“不说闲话了。皇上把荣王府别院赐给你,没安什么好心,就和承谨获封秦王一样,他也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已经过去十三年的旧事,就在他这样的折腾下,让那些当年心狠手辣的家伙一次又一次感觉被戳心窝子。所以,我算计了纪云霄和卢正怡,让他们带动纪家和韦家两帮人去对掐。”
听到韦钰接下来简短介绍了一下卢正怡和纪云霄今日掀起的轩然大波,高廷芳心中颇为感动。他何尝不明白,在皇帝这样突然高调的赏赐之下,哪怕韦钰和他原本安排了纪韦两家第二次碰撞,可这些人在对承谨,又或者说对怀敬太子承睿的忌惮之下,很可能会把已经燃起的火星扑灭下去。而韦钰为了造成现在那样的声势,只怕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工夫。
“多谢韦长史费心。”
“谢什么?”韦钰眉头一挑,用戏谑的口气说,“记得郡主和清苑公主还打趣过我们,说是彼此之间太过生疏客套,可转眼这么多天,你还是叫我韦长史,我还是叫你世子,似乎这称呼就改不过来了。不过也好,现在生疏一些,总好过将来默契投缘时,却遭到那般巨变。”
尽管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高廷芳却不由得面色一变。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韦钰已经迅速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只是强笑道:“韦长史言重了,如今不过权宜之计。但一味做出决裂的态势,也未免太牵强,反而招人疑忌,只需貌合神离就行了。”
“以后可以,但今天不行。我今天是来这里大闹一场,不是和你聊天谈心的。要是再不闹出点动静来,只怕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人要失望了。”
洛阳和疏影远远看着高廷芳和韦钰说话,耳朵全都竖了起来。韦钰并未收束声线,所以那些对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别说他们,就连功力远逊的苏玉欢也依稀听到了随风飘来的话语声。最初韦钰的刻意挑衅让他们全都眉头大皱,尤其是听到韦钰竟然还好似觊觎江陵郡主,才刚认了干姐姐的苏玉欢恨得牙痒痒的,可听到韦钰竟然打算独身不娶,他们三个毕竟全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却又面面相觑了起来。临到末了,听到韦钰要闹事,洛阳忽然脸色大变。
“韦钰这家伙,不会是借着反目的借口对世子殿下做什么吧?”
他话音刚落,就只听韦钰突然纵声长笑,继而拂袖扫出两道劲风。齐刷刷面色大变的三人正想冲上去,却只见高廷芳安然无恙,但他左右的花花草草却遭了秧,落英缤纷,草叶飘飞,紧跟着就是韦钰那恶狠狠的声音。
“高廷芳,你别得意忘形了!这荣王府别院还轮不到你鸠占鹊巢,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地方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