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江陵郡主就在旁边笑道:“大哥又来了,好好一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异常严肃了。”
“高先生是为我好,我怎么会不听?”承谨低着头,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父皇偶尔来也是停留片刻就走,韦大哥也是忙得很,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教我。我一直都盼望着,能够有一个陪我说话,教我读书的人……”
这一次,就连清苑公主也不由得动容,素来没有弟弟妹妹的江陵郡主更是忍不住母性发作,把承谨拉过来揽在怀里,因笑道:“那你现在就心想事成了。承谨,廷仪姐姐和你说好,以后我就把大哥交给你照看,你要帮忙看好他,不要让他乱来。”
“好!”面对这样的托付,承谨毫不迟疑先答应了一声,等意识到这代表着是什么,他才抬起头诧异地问道,“廷仪姐姐,你的意思是……”
“我总是要回去的。”说出这几个字时,江陵郡主只觉得心中酸涩痛楚,看向高廷芳的目光中,既有不舍,也有牵挂,但唯独没有埋怨。她深深地知道,让高廷芳陷入到这个漩涡之中的,是自己的父王,而让高廷芳无法脱身的,也许有他自己的缘故,但也绝对有南平的缘故。因此,她在和高廷芳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又看向了清苑公主。
“姐姐,之前就是你帮我闯宫的,所以我也想厚颜把大哥托付给你。他身体不好,所以总有些漠视生死,不顾我和父王这些家人。有你和承谨牵绊着他,他应该能够收敛一些。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冒昧,可我……”
清苑公主已经回过了神来,见江陵郡主已然起身施礼,她连忙伸手去搀,却没料到自己此刻人还虚弱,一不留神险些从软榻上滑落下来。亏得高廷芳眼疾手快,迅速扶了她一把,可她今日遭遇到人生中仅次于十三年前那场惨案的大变,脚底未免有些发软,竟是不由自主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等慌忙站直身子保持距离,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慌乱的心情,抬头对江陵郡主说道:“廷仪妹妹你放心,世子为人令我钦敬,更何况今日也是他点醒了我这个愚人,我也谈不上照看他,不过是避免他被奸人陷害罢了。”
承谨看着这温馨融洽的一幕,只觉得满心欢喜,早就忘了今日来是为了长兄的生辰。而高廷芳有意回避这个话题,自然也不会提起。只有江陵郡主见高廷芳坦然,清苑公主却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时候,心中再次生出了那种从前就有的惊疑。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更何况有父亲高如松为心上人设置的那道最严酷的障碍,他们将来要想在一起势必要跨越千难万险。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哥又为何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唐公主?
高廷芳没有注意到江陵郡主的微妙心绪,接下来,他就请江陵郡主和承谨出去,先从公主府外院开始,把家令刘淼和其他人一一放出来。等他们出去之后,他才对清苑公主说道:“之前韦钰震慑了公主府内外人等全都不许出房门,我也令人看住了四面大门。但公主脖子上的伤势虽说没有大危险,但我之前说穿立领的衣服,其实只能作为借口,很难瞒得住有心人。”
“我知道。”清苑公主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承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廷芳叹了一口气,随即正色说道,“和韦钰翻脸的内情,我们之前商议的是,韦钰看不惯你把承谨当成从前怀敬太子的代替品,在他看来,谁也不能代替怀敬太子。所以,因为你给承谨送寿面寿桃,以及自残这种行为,他大发雷霆后拂袖而去,连不满他苛责承谨,于是和他针锋相对的我都怪上了。但除此之外,要想避免韦贵妃继续咄咄逼人,我希望公主能够直接放出风声,说是在纪太后和韦贵妃那里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险些自残。”
“啊?”清苑公主一下子怔住了。她素来以刚强的一面示人,如今却要把自己这软弱的举动传得人尽皆知不说,还要说是在纪太后和韦贵妃这里受了委屈,她实在是有些挣扎。可是,面对高廷芳那眼神,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也是保证韦钰那边能够成功诱住颖王,不由得轻轻咬了咬牙。
“好,我会让人这么去传言。”
“委屈公主了。毕竟,如此一来韦贵妃也许会恼羞成怒,但也许就会觉得,还是不要逼你过急,免得适得其反。至于纪太后,更可能的是瞧不起你。当别人都认为你无关紧要,甚至轻视你的时候,你就从她们的视线当中消失了,如此方能在暗处磨利自己的獠牙,等待再次上场。”
“听世子这么说,就好像是个耐心的猎人。”清苑公主不自然地打趣了一句,见高廷芳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惘然,她猛地心中一动。
莫非他真的犹如耐心的猎人,早已磨利了自己的獠牙,等待给谁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