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飞宇故意乱你的心,你和他争辩,又或者是被激怒,那就中了他的圈套。刚刚的话说得很好,继续拿出你的气势来!”
承谨没有意识到刚刚高廷芳才说过,有话会让杜至帮忙转达,而不应该是自己亲自提醒他,他只觉得原本激荡得快要翻滚开来的心中仿佛被一团冰给包裹住了,脑海空前冷静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地说道:“纪大帅所言甚是,我和大哥都是父皇的血脉,容貌酷似不足为奇,我当学他,而不是仿他,因为怀敬太子只有一个,我李承谨也只有一个!”
撂下这话,他便转身面对颖王和韦泰,一字一句地说道:“二哥,卫南侯,我在翊卫府得报,武宁节度使彭城侯纪飞宇私自离开镇所,在东都城外云龙山庄出没,所以进宫向父皇回禀,父皇雷霆震怒,正值彭城侯幼子纪云霄得知有人动用私兵围攻云龙山庄,前去求三哥出面未果,因而集合了纪家一系众多官员,于天津桥外请命,父皇这才让我和掌管翊卫府的孟将军一同前来,一是尽快平息骚乱,二是把涉事人等全都带回去。”
这一番话,他说得很慢,却口齿清楚,没有说错一个字。当最终把意思表达清楚的时候,他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喜悦,而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了高廷芳的声音:“很好,接下来无论他们态度如何,你都不要急,不要慌,要慢,要稳!”
听见高廷芳那平静而温暖的声音,承谨只觉得颖王和韦泰的目光没有最初那么刺人了,当下干脆不去看他们,而是转过身来再次正对纪飞宇。果然,纪飞宇在听完这番话之后,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惊疑,之后的挑剔和不屑,而是多了几分慎重。
可即便如此,纪飞宇依旧说话毫不留情:“八皇子殿下,如果是换成别的皇子来当这个和事佬,也许还有些分量,可你不觉得就凭你这个不曾封王的皇子,这话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吗?”
这一次,还不等承谨开口,杜至就炸了。
当日张虎臣带着承睿和朱先生逃出生天,和他们会合之后,承睿就毫无保留地将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所说言语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们,将罪过和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险些引咎自戕,可他们听得贞静皇后的死讯以及承睿尚在人世就被追封为怀敬太子,成了宗谱上的死人,又能有几个人不通情理,真的怪罪当时闻讯之后完全是存着一片好心的世子?因此,此刻面对绝对是那场惨剧参与者的纪韦两家人,他这暴脾气哪里忍得住?
“纪飞宇,别以为你这武宁节度使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孟怀赢可不怕你!”
怒吼一声之后,杜至生怕高廷芳阻止自己,话一出口就连珠炮似的喝道:“你不就是想仗着从前纪家那点功劳倚老卖老吗?可赏也赏过了,官爵田地金银,你还想要什么,难不成把这个天下也都一股脑儿送给你们纪家不成?八皇子殿下是没有封王,可没有封王也是皇子!你以为你现在刀架在韦钺脖子上,就算扳回了一城?笑话,卫南侯今年还不到五十,别说他还有一个儿子韦钰,就算他再想生十个八个儿子,找一堆女人而已,又不是生不出来!”
杜至这话说得异常粗俗,高廷芳听了却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因此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颇有一种期待的看热闹心态,想听听杜至还会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杜至竟然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有胆子现在就朝韦钺脖子上划拉下去,这样我和八皇子殿下也不用把你带回去了,颖王殿下和卫南侯自然会把你碎尸万段!笑话,虎落平阳还摆架子,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一墙之隔,韦钰带着姜明站在那里,脸上满满当当尽是畅快的笑意。他从前之所以想到让高廷芳的侍卫长杜至来假扮孟怀赢,说是因为其身材体形很相似,实则不过是随便找个替身而已,并没有指望那个处处把高廷芳摆在第一位的侍卫真能做到孟怀赢能做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觉,杜至的这番话就犹如神来之笔,把纪飞宇以及韦泰颖王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
真真是妙人妙语!不过他应该想到的,承谨不过是和高廷芳相处了那么短时间,却能够在今日这般大场面下不怯场,更何况那个看似跟班的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