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的离去,不多时禁卫簇拥上来,浩浩荡荡一行人匆匆消失在了狮子园门口,高廷芳只觉得浑身为之一松。发现洛阳和疏影已经一左一右主动凑了过来,仿佛随时准备搀扶他,他不禁笑着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这才开口说道:“没事,虽说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但相比四方馆,这里好歹算是我们临时的家。所以,我这个主人可没这么容易再倒下,来,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庆祝一下乔迁!”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苏玉欢,因笑道:“苏小弟,还愣着干什么,一块去热闹一下!”
“好好!”苏玉欢正琢磨着皇帝刚刚从他身边经过时,朝他瞥来的一眼,那目光让他心里发毛,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此时此刻高廷芳既然发了话,他当然不会继续琢磨下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看着苏玉欢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高廷芳确信皇帝刚刚应该听进去了自己那番话,心情终于轻松了几分。激得苏玉欢留京,正是希望这位单纯善良,明快开朗的少年能够活得自在精彩,不要再像他这样,而绝不是让其陷进那最险恶不过的漩涡。
怀敬太子墓在当今天子正在建造的长陵东南边,因为属于皇陵重地,防卫素来森严,也就是韦钰这样的人能够自由出入。一来他身手卓绝,若是一味高来高去,守陵人根本就抓不住他一片衣角,二来他深得圣眷,天子首肯他可以随便出入此地,因此一旦瞧见怀敬太子墓前有他的身影,守陵人谁都不会过去打扰。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容貌姣好犹如女子,黑发间却掺杂着根根银丝的贵介子弟在墓前自言自语。
据说怀敬太子故世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韦钰竟是一夜之间多出了无数白发。此后每年数十次扫墓,风雨无阻,如此情谊,谁能不动容?
“承睿,我又来看你了。”韦钰并没有烧香烛,而是随手将酒葫芦一挥,任凭那酒液漫天洒下,如同小雨一般浇湿了黄土,这才上前擦拭着那墓碑,低声说道,“我之前跟着郭大将军去了蜀地,本来以为也许会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不能再回来见你,可没想到我这个先锋福大命大,竟然活着回来了。你应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追随郭大将军打下了蜀地,大军回归之后,皇上和郭大将军互为倚靠,否则纪家韦家手握重兵,皇上怎么可能重新回到台前?”
他说完微微一笑,擦了擦那深入墓碑的朱红字体,又继续说道:“皇上如今招揽了南平王世子高廷芳,那是个有胆色有谋略的家伙,似乎也挺讲仁义,很会交朋友,不过和你不一样,人家交的朋友是南汉容侯,可不是我这样的区区庶子。我想,皇上绝不会只是想让他来挑起颖王和凉王之间的争斗,而是想借此把另外一个人推出来。只不过,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谁?”
韦钰突然一声暴喝,伸手在墓碑上一借力,凌空一跃之后,竟是闪电一般一个转折,往一旁一棵柏树飞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柏树后头一个人影猛地窜了出来,两人就在空中交换了几招,当最终落地时,满脸凝重的韦钰一手按住腰中软剑,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杀机。
他这十二年来日日夜夜都在苦练,更有战场磨砺,可他刚刚竟然隐隐落在下风!
“钰公子不用叫人,我只是来祭拜怀敬太子,立时就走。”
听到这个粗哑的声音,韦钰心中一突,见那身穿黑色风帽连身衣的神秘人径直走上前来,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撮土为香,长跪祭拜,他握紧拳头本想出手,可却最终硬生生忍住了。直到对方直起腰时,他才想起在对方祭拜之前,就看到其膝盖处分明已经沾染过尘土,不由得心中一动,沉声问道:“你刚刚去祭拜过贞静皇后?”
“皇后和太子母子情深,我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眼见人最终起身,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去,韦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故人。”
当韦钰闻言追去之际,就只见那人几乎动作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那体态和说话,他最终在记忆中却找不到任何与之相符的人,只能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承睿,不论当初王府那些幕僚侍卫是否还有幸存者,哪怕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坚持到底。韦家人也好,纪家人也罢,他们当初既然设计陷害而又追杀你,就要付出代价!都还当我是当年的韦家庶子,瞎了他们的狗眼!”
第一卷 使团风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