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庸见状吓得面色苍白,大为后悔捅破了来人的身份。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杜至看也不看他心目中的贵人,卫南侯韦泰的嫡长子韦钺,而是直接在旁边那辆马车前停了下来。
斜睨了杜至一眼,韦钺这才似笑非笑地说:“我是去了一趟邓州,回程时捎带了一位贵客。”
说到这里,他翻身跳下马背,径直走到马车旁边,看也不看那死死盯着马车的杜至,亲自打起了帘子:“高兄,四方馆到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卫南侯嫡长子韦钺眼高于顶,除却姑姑韦贵妃生的二皇子颖王承谦,谁都不放在眼中,此时听到他这一声高兄,再看到其亲自打帘,秦无庸和何德安都吃了一惊。两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车,就连那小宦官也探出了脑袋,十万分好奇马车中会下来一个什么人物。
相比他们,徐长厚为首的楚国使团中人一个个都面色惊疑,而南平使团上下则是神情激动。
首先钻出车厢的是一个敏捷落地的黑影,等人站稳,众人才看清那是一个左眼戴着黑眼罩的阴柔少年。紧跟着又是一个手捧宝剑,如同瓷娃娃一般,脸上不见半点表情的年轻侍女。下一刻,只见那阴柔少年小心翼翼伸手进车里,犹如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双手搀扶下来一人。
下车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在这即将下雪的阴沉天色中,他竟身穿一袭单薄的天青色丝衫,脚踏一双再平常不过的黑布履,形容瘦削,眉目清朗,静静矗立。寒风拂过,衣袂飘飞。在此刻那万物萧瑟的时节,他犹如青竹一般清逸娴雅,便仿佛画中梅兰竹三君子中的竹君子化身人形来到了俗世人间。
在一片寂静之中,青年微微拱了拱手:“南平王世子高廷芳,见过诸位。”
即便在高廷芳这番自我介绍之后,四周仍然鸦雀无声,仿佛每个人都在发愣。足足良久,方才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就是那个没人见过的南平王世子?不是都说你病得快死了吗?”
何德安发现说话的是身边小宦官,顿时脸都绿了。什么叫做没人见过,病得快死了,就算小祖宗您身份贵重,人家好歹是一国世子,哪有这么说话的!
果然,南平使团中的其他人登时勃然色变,杜至更是怒气冲冲,可高廷芳却笑了一声:“我是一直都在生病,所以没怎么见过外人,可惜阎王爷却一直不肯收我。这次我被人追杀了这么多天,却阴差阳错遇到了韦小侯爷这样的贵人,足可见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小宦官却对何德安的拼命使眼色置若罔闻,仍然自顾自地问道:“可我看你不像生病的样子。大冷天的,你还穿得这么少!”
高廷芳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显然胆大过了头的小宦官,见其十五六岁,眉心一点朱砂痣,肤白如玉,容颜秀美,他原本淡淡的笑容便多了几分温度:“就是因为生病,我才穿得这么少。我生的这病,冬日常发热症,暑日常发寒症,因此遇到发病的这几天,就得冬穿单衣,暑穿重裘,却和寻常人不同。至于春夏,更是一场风寒风热就可能要了命。今天正好旧病犯了,这才只穿单衣。”
“原来如此,那你真可怜……”这一次,小宦官只来得及感慨了一声,就被何德安一把拉到背后去了。
此时此刻,刚刚一直若有所思端详那小宦官的韦钺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何公公。我还想着你怎会带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徒弟来,原来是和乐公主,这一身黄狗皮一穿,我都险些不敢认了!”
他一语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笑吟吟地对面色大讶的高廷芳说:“高兄,这是和乐公主,年方十六,乃是赵淑妃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