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侍郎稍安勿躁,卑职绝非贪功轻率之类。之所以此前不报,就是为了了解更加深刻,担心贸然轻作进言,或会影响幕府判断。”
宋璟见姚元崇如此紧张,忙不迭起身说道:“故衣社乡势已成,其所裹挟乡情更甚西京诸豪室多倍。该要如何处断,也需加倍谨慎。若能约以律令,西京归治事半功倍。但若不能容于王法之内,则关内震荡则必更甚此前!”
“如此大事,岂你一人能决?殿下身系之重,又怎么能……”
姚元崇听到这里,神情更显急躁,望向宋璟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他本以为宋璟仅仅只是在扶助客民的问题上稍显激进、用力过猛,却没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居然在营里还闷了这样一个大雷!
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敢闷声不报、一个人悄悄调查。别的不说,若那故衣社徒们果真心存歹念,殿下今日亲身入营,一旦闹乱起来,后果不堪想象!
看着姚元崇一脸怒色的瞪着自己,宋璟也是满怀苦涩。他真的不是不想报,而是不敢报。
只看眼下刚刚吐露些许资讯,姚元崇便已经紧张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他若直接将故衣社的存在报上去,幕府那些高级员佐们对此会是怎样一个态度。
雍王殿下入京前后,已经跟西京那些勋贵人家颇为交恶,非但引用不到什么助力,反而还要提防那些人喧闹鼓噪。在这时候,若将这个隐在的故衣社挑到明面上来,或许就会直接动摇军心。
一旦城内城外顾此失彼,那么眼下这脆弱的稳定局面将不好维持。
他也不是看不起姚元崇这些上佐们,但这些人久在南省机要,很难深刻了解那个故衣社所拥有的影响与势力。
甚至就连他,都是越了解越心惊,担心这些上佐们过于强硬而激发出这样一股隐藏在民间的力量。毕竟宣抚使窦怀让前车之鉴不远,其人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眼下长安虽然聚集着数万大军,可也未必能够完全控制住内外的局面。
看着两位未来的名相针对自己的暗手所进行的讨论,李潼心里自是暗乐,他一脸镇定的对姚元崇摆手道:“也不必如此紧张,既然已经入营,索性听一听宋参军仔细讲解一番。”
姚元崇闻言后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殿下安危是重,还是先招一部精军营外待命。”
“姚侍郎所言正是,卑职若知殿下今日入营,也一定会早作防备。”
宋璟闻言后也连连点头,他是真没想到雍王殿下突然入营:“虽然据卑职所见,故衣社徒们闹乱起来的可能很小,但殿下入营,实在不可轻慢!”
见两人都这么说,李潼心里忍着笑拟定一道军令,着军士往左近抽调一军三千人马营外待命,然后才又对宋璟说道:“继续说。”
“卑职察知这故衣社,是在城西延平门外大营……”
宋璟将思绪稍作整理,然后便讲起他所了解的故衣社情况。
故衣社在城中集众数万,接着又响应军令大批出营,存在感是极大的。李潼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及此事,也是在等着属下进行汇报,毕竟他也不好直接跟故衣社搭上线。
“故衣社徒言则宣义,行也不失谨守。其于西京社众数万,只是偏守几坊,并未参与闹乱。此事卑职也多方求证,证实无疑。军命宣达入城之后,其社徒便积极响应入营。若此社也有聚众谋乱之心,恐西京闹乱更甚倍余……”
姚元崇听着宋璟的讲述,神情也在逐渐转变,并沉吟道:“无论是否真的尚义自守,但乡野集成如此声势,终究是一大患!关内失治年久,游食集聚自救,就算情有可悯,但既然如今殿下已经入镇关内,那就决不可再纵之法外!宋参军你既然了解颇深,有没有策略将之归入治中?”
“卑职已经初步接触其主事诸人,若殿下愿意屈尊召见,卑职愿为引见。但究竟该要如何引用,还凭殿下并诸上佐权度。卑职唯有一言,此社士力大有可用,不必以非法视之。若能妥善招抚,则西京定势不远!”
宋璟又抬头望着雍王殿下,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就见一见,明日崇仁坊王邸,将人引来。”
李潼先作思索状,然后又点头说道:“此事未有定计前,还是先要保密,以免再生枝节。”
他倒不是有意瞒着两人,不过凭他的身份,如果真暴露出自己才是故衣社的话事人,那就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了,在创建故衣社这件事情上,他注定只能做一个无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