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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少王沉默不语,只是认真倾听自己的讲述,太平公主心中对这个侄子的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
凡事都是耳闻不如亲见,她在今天登门之前,也通过不同的渠道对这个侄子进行了多方面的打听,特别是其人近日作为种种。了解越多,心中便越觉得惊叹,但心中也总还有些保留。
倒不是怀疑那些讯息的真实性,只是觉得这个年纪正是自视甚高、自我感受强烈的时候,加之又身处在承恩骤显的得意时刻,担心少王会因此自满忘形,一旦失了谨慎自谦,眼前的富贵未必能够守于长久。
现在看来,她这一层考量倒是有些多余了,少王看来甚至较之她还要冷静许多,沉静稳重,让人放心。
但随之而来,太平公主心中又生出几分羞恼,眼前少王既然全无骄性,为何在她主动示好并约见的时候还迟迟不去见她?这是觉得即便求见,眼下的自己也不能给对方提供什么有用的帮助?
“你姑母虽然多受人情时势的刁难,也没有长于应对的事才,但张目观世,也知炎凉。三郎但能代我管教你那表弟,咱们两家在这神都城里,也都不会欠缺了亲情的帮扶。”
话讲到这里,太平公主心里也觉有几分悲凉。如今的她,是真有几分茫然无措,只觉得人事繁芜,无从入手,竟不如比她年幼得多的侄子过得有声有色。
听到太平公主这么说,李潼也不好再沉默不作表态,他翻身侧跪在席并沉声道:“姑母何出此言?宝雨所虑只恐浅薄、未敢称长,但既然姑母信得过我,唯尽心勉力,与表弟并行互补,不让亲长失望落憾。”
李潼当然不排斥与这个姑姑关系更加亲密,无论太平公主眼下找不找得到自己在时局中的位置,其人所拥有的优势都是羡煞旁人的。
无论李潼再怎么靠近他奶奶,彼此之间的身份与地位便决定一定会有隔阂,而这一份隔阂也是李潼刻意保持的,不愿完全沦为他奶奶手底下的傀儡。
但他姑姑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她与母亲之间的交流还是要比旁人有效率得多,这一点就连作为帷内人的薛怀义都比不上。单此一点,如果能够让这个姑姑在立场上向他稍作倾斜,李潼能够获得的帮助也必然不会少。
此前他所以迟疑,是因为担心太平公主性格强势,难保之后合作中会不会喧宾夺主。要知道就连薛怀义在配合进献《万象》大曲的时候,都要给自己加戏搞个莲生献经的戏码,到如今似乎也因为李潼争献经的缘故而略存怨念。
太平公主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为什么人的傀儡,不会甘心为人摆布。而李潼本身也是有着自己的坚持,这种合作关系尽管还没开始,李潼就笃定未来一定会发生摩擦与碰撞,除非其中一方愿意主动迁就。
但既然现在太平公主已经主动登门,李潼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此前所以沉默,是在思索与考量太平公主眼下的政治潜力,以及自己眼下能否控制得住合作的主动权。
凡政治生物,一旦达成怎样的默契,一定会有着相应的政治诉求。李潼是担心太平公主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从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政治妄想,如跟她关系匪浅的河东薛氏。
那样的大家族人丁兴旺,牵连众多,一旦有了什么意图筹谋,绝不是眼下的李潼能够陪着折腾的,而且他也不看好那些折腾。
现在确定太平公主跟她夫家关系确实算不上好,李潼便放心许多。眼下的他,还仅仅只是士林浅立,仍待扎根巩固。假使薛家要借太平公主这层关系往自己这个交际小圈子里渗透,李潼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的。
比如此前那个所说人生三恨的薛元超,其在高宗朝担任宰相,也是赏识提拔了许多士林名人,身在高位的如前宰相任希古、陕州刺史郭正一、天官侍郎郑玄挺等等,文学之士如李峤、崔融,包括初唐四子的杨炯等等。
此前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场合与合适的情景,再加上河东薛氏目下于台面上并没有什么领军人物,所以这些人物情谊还没有彰显出来。
可是如果薛家真要借太平公主将这些故情串结起来,李潼被边缘化那是分分钟的事,就算不会被完全排斥在外,也仅仅只是一个擅长写诗、长得又帅的富贵闲王,很难再上升到让人心折追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