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朝着那朱祁镇长躬一礼,向着城下道。“上皇陛下言重了,上皇陛下陷瓦刺之手,却临威不屈,果敢刚毅,使得狄戎畏服……京师城下,上皇陛下不顾自身之安危,壮怀豪言使我大明京师百万军民誓死搏杀,大溃瓦剌,终解京师之危,大明得脱国难之验。如今,陛下那句‘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言犹在耳,臣岂敢忘却?”
“而后,上皇陛下在草原,游说瓦刺,终使我大明被俘之将士得以归乡,此等大事,天下皆知,人人皆诵陛下之仁善之举,更赞陛下委屈求全,以保身边黎庶之举。”
“而今,上皇陛下督宣府文武治事,短短一年有余,昔日为瓦刺所侵挠劫掠,而致百业毁坏,断壁残垣的宣府边镇,重回强盛之期,更使得宣府边军再复昔日之勇悍,独石口堡一战,使我大明取得至京师之战以后未有之胜绩,终使我大明复昔日之荣光……”
“……而上皇陛下御驾亲征大漠,荡平草原,威服四夷,终使我大明劲敌甘服授首,此等功业,亦前所未有,臣在京师,亦常憾不能亲睹此役。”
“上皇陛下为大明所做之一些,朝野皆知,天下黎庶皆明上皇为国之志,臣等幸甚,大明幸甚。”
朱祁镇听得那于谦之言,不禁露出了一个大大地笑脸,但随即面容一肃:“既如此,朕今日要献俘于宗庙,告慰诸位先帝,而卿等于高居于城楼之上,城门紧闭,城上数万精兵虎视城下,这是为何?!”
秋风萧瑟而过,卷起的枯叶掠过宽阔的护城河,落在了那城墙脚下,城上,一片寂然。
而于谦轻叹了一声,看着那城下等待着答案的朱祁镇,沉声言道:“上皇陛下,您乃是大智大慧之人,天纵之姿,如今天下皆惧于您之威势,当今天子,亦悔昔日之过,况且,如今天子病重,京师局势险恶,若是上皇陛下入京,天下百姓黎庶会如何看待,怕是朝野亦会传出不利于上皇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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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尔,微臣冒死,恳请上皇陛下暂留于京师之外,以安朝野百官之心,以平……”
“于卿!”朱祁镇剑眉一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于谦的劝告之言:“朕在土木堡危难之机,以血为诏,传位于郕王,为的是我大明社稷终不至断。朕在那宣府城下,昂首甘对瓦刺刀兵,为的是宣府城数十万军民。朕在京师城下,囚笼之上厉声呐喊,为的是求死明志,以激军民百姓之胆气血性,莫要忘记了我大明何以立国?!太宗皇帝何以迁都于此……”
一字字,一句句,看似平常,可是其中的艰险心酸,闻者皆尽黯然不已。
“……可是,朕的好弟弟,朕近二十年来,一直呵护有加的好弟弟他做了什么?!”一说到了这,朱祁镇就觉得胸口有一股子火,灼得他胸口烦闷,灼得他郁愤难平。
于谦的脸色不由得一白,赶紧高声劝道:“陛下请慎言,当今天子虽然有过失,可他如今终究是我大明的皇帝,还望上皇陛下熄了雷霆之怒……”
“呵呵呵,朕也想熄怒,可是他朱祁钰给了朕熄怒的机会了吗?朕北狩于草原之时,他朱祁钰可有念着半分兄弟情份,使瓦刺,以迎朕归大明?”
“朕只身而脱瓦刺之手,归于宣府,他可有念朕传位于其之情义,以天子驾礼,以迎朕归京,使朕母子骨肉团聚?”
“朕于宣府卧薪尝胆,精励图志,以强边防,以御狄戎,安抚百姓之时,他却想着如何残朕之血脉,断朕之承续,夺太子之位……”
朱祁镇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柄万钧重槌,狠狠地砸在了德胜门城楼之上,那些士卒、军官们的身上,心头。
大手拍击在那胸口的甲片之上,铮然作响。朱祁镇那极富有张力和感染力的雄浑之音再次响彻城上、城下。“朕苦心筹谋,欲平瓦刺,以定我大明北疆百年之患,还我大明黎庶安居乐业,可是他却连连降旨,不准我大明边镇一兵一卒踏足草原一步,这是何道理?!他到底是大明的天子,还是那些狄戎的皇帝?!”
于谦哑口无言,杨洪垂着不语,可是脸上的表情,亦显露了他的内心所思所想,完全地站到了朱祁镇的这一方。
而城楼之下,悄悄地前移了百余步的石亨等人,亦听得一脸的慨然之色,望向朱祁镇那骄傲而又伟岸的背影地目光,更多了几分肃穆与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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