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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釜底抽薪
出来不知不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也不知家中一切可好,所以杜文浩三人一路急赶,未有一丝怠慢。
五天后,路过一个叫肖家庄的地方,天色渐晚,故而杜文浩决定在此歇息一晚再走不迟。
进了村子,见一牵牛的妇人经过,林清黛连忙下车打听附近可有客栈住宿一晚。
妇人见林清黛装束,并非寻常人家,道:“我看姑娘不像是本地人吧?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客栈,再往前走二十里有个集镇,那个地方有,不过马上就要天黑了,应该也赶不到了。”
林清黛道:“那大姐可知这个村庄可有人家可以借助一宿,我们可以给钱。”
妇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村头问问,里正家大应该可以吧。我们这种人家你一定住不习惯的。”
林清黛谢过妇人,正要上车,那妇人又道:“姑娘几个人?”
“三人。”
妇人哦了一声:“那你们去吧,如果没有男人就还是不要去了。”说完,妇人牵着牛走了。
林清黛上车有些纳闷儿,道:“这个大姐说话有些意思,莫非那里正是个鳏夫?”
杜文浩笑了:“罢了,先去看看再说。”
三人驾车走到村头,见到一个和别处不太一样的院落,修的和村子里别的方子相比要大一些也要好一些,杜文浩想,大概就是这里了,于是让憨头下车去问问。
憨头走下车去,敲了敲门,半天没有人应声,再敲,门开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子走出门来,见是一个陌生人,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便道:“你们怎么才来?”
憨头不解,正要说明来意,那男人将门打开,然后对内院大声喊道:“告诉老爷就说二小姐请的郎中来了。”
立刻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和三个女子,年纪不一,神情却都十分严肃。
“人在哪里呢?还不赶紧请进来?”老者说道。
杜文浩和林清黛在车上听的是清清楚楚,看来这一家有人病了,而且病的还很厉害,既然来了,不妨进去看看,这个时候借宿对方一定不肯。
杜文浩和林清黛走下车去,那老者见是一男一女俩个年轻人,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们可是从旺县而来?”
杜文浩想到确实经过了旺县,于是点头。
老人身后一个女子说道:“爷爷,不要问了,赶紧让郎中给娘我爹看病吧。”
老者将杜文浩三人迎进门去,然后让下人将两辆马车停到后院,见车上尽是药材,更加相信他们便是自己的小女请来给儿子看病的了。
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杜文浩闻到一股血腥味,走进门去,房间里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人,盖着被子,房间里灯光很昏暗,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在床头一边站着一个。
老者见杜文浩三人的模样,猜想杜文浩才是郎中,于是说道:“先生,赶紧给我家小儿看看。”
杜文浩坐下,林清黛将手中的药箱打开,拿出脉枕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杜文浩看了看床上的病人,只见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清黛对老者说道:“多拿几盏灯来吧。”
老者赶紧吩咐下人去拿灯,很快房间里亮堂了起来,躺着的人眼睛眨了眨,无力地说道:“灭了,灭了。”
老者上前轻声说道:“康儿,郎中要给你看病,你忍着点。”说着,让几个人将那人扶着起来坐躺着床上。
杜文浩将那人的手放在脉诊上,那人动也不动像是死过去一般。杜文浩提腕诊脉,发现他脉象沉实,嘴唇干裂,脸色苍白,该是体内火燥。问道:“病了多长时间了?怎么病的?”
老者道:“一个多月了,病前并无任何症状,到了晚上就觉身体发热,不愿盖被,晨时就开始心烦,躺在床上谁也不认得,谁的话也不听,三天前竟然……竟然吐血了。”
大概是杜文浩一直握着那人的手,那人突然一下将杜文浩的手甩开:“走开,不要碰我!”力气之大,一点也不像一个病重之人。
杜文浩也不理,再将他另外一只手拿来,这一次杜文浩一手号脉,一手暗自紧紧抓住,然后说道:“都吃过什么药?”
旁边一个女子将几张方子递给杜文浩,杜文浩草草看了看,大多从止血上开的药,不仅暗自摇头,病人是瘀热互结,瘀热上扰,之前的郎中没有解表,就直接止血,自然没有效果。
那人睁开了双眼,看了看杜文浩,道:“你真的是我妹妹请来的那个郎中?”说话时,眼睛里带着愤怒,因为他的手让杜文浩给控制起来抽不回去了。
杜文浩微微一笑,将手放开,并不理会他,然后让林清黛研磨,在纸上写了桃仁、大黄、桂枝和甘草四味药交给老者,对老者说道:“叫人将这四味药用七升水煮,煮到只剩二升半,去掉其中的药渣,然后放置芒硝二两,煮开之后,用小火一盏茶的功夫端来让他服下。”
老者赶紧下去吩咐下人做烧水煮药,然后回来说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吗?”
杜文浩道:“不急,有件事情我需要弄清楚,才好开之后的药。”
那人没有好气地说道:“哪里这么多的麻烦,那你之前开的那个药做什么用的?”
杜文浩道:“逐瘀泻热,你可懂?”
那人道:“所有的郎中之说止住了血便好,你还逐什么淤,泻什么热啊?”
老者赶紧解释道:“先生莫怪,我家小儿就是心里烦躁,对谁都是这样,先生请千万不要见怪,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杜文浩笑着说道:“我知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病前一定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要说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才好开后面的方子。”
老者恭敬地说道:“先生请讲。”
杜文浩:“他为何得病,病前可是生过气?”
老者甚为惊讶:“先生果然神医,你如何得知我儿病前呕过气?”
杜文浩:“你说的,他之前好好的,就是晚上突然觉得热了,然后才有之后的燥,狂,乱以及呕血,再看脉象,当时体内淤积不发,自然火旺而血郁于上之吐血、衄血。”
老者敬佩道:“先生明鉴,我儿一向温良待人,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就在上个月在邻村玩耍,因和一个地痞争吵了几句,那人说了一些让小儿十分气恼的话,回家就……唉!”
那人怒目圆睁道:“那人该死,竟然污蔑我的娘亲,我要同他拼了!”
老者赶紧劝慰道:“好了,千万不要生气了,一会儿又该呕血了。”才说完,就见那人啊地一声,头一歪,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杜文浩道:“你好生休养着,这样的气再也不能生,只要调节好心情,就没有什么大碍,吃几服药便好。”
那人擦了擦嘴,半信半疑道:“人家都说我没有救了,你却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什么大碍?”
杜文浩道:“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你的呕血症状源自心病,且内火未去自然狂躁,加之当夜没有盖棉被,这样的天气自然受了风寒,未曾将体内寒气发散掉,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那人听着有几分道理,说话也好很多,道:“先生,照你这么说,我还有的救?”
杜文浩微笑道:“自然是的,我再给你开个破血下瘀泻热的方子,使蓄血除,瘀热清自然就好了。”
那人道:“那我如果还想发火该如何是好?”
杜文浩道:“不会的,我敢肯定今天晚上你吃了这两剂药后,就可以一觉到天明了。”
那人拱手说道:“果真如此,那先生便是我赵康的恩人了!”
杜文浩摆了摆手:“言重了,医者父母心,你安心养病吧,不宜多言。”
赵康道:“之前得罪的地方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杜文浩笑道:“也不是你所想的,理解,闭目养神吧。”说完,示意大家出去,吹了灯,只留一盏。
走出门,老者道:“还没有问先生尊姓大名呢,在下赵崇,是这个村子里的里正。”
杜文浩拱手道:“杜云帆,里正大人客气了。”
赵崇道:“先生忙着赶路应该也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杜文浩想了想,道:“里正大人,有件事情在下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你们请的郎中,只是准备前来借宿的路人而已。”
赵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道:“真是上天有眼,得遇先生。其实不瞒先生,我们赵家三代学医,只是到了我这一辈,因本人才疏学浅这才荒废了,刚才见先生开的方子,晓得了先生绝非一般庸医,只是在下很想知道您方才说我儿没有大碍,是真的吗?”
杜文浩想了想,低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当没有大碍就好。”
赵崇看了看杜文浩,突然明白过来,惨然一笑,道:“我明白了,您就是想宽我儿的心?”
杜文浩摇头道:“倒也不是,只不过……,他这病着实凶险。”
赵崇道:“那先生不妨告诉老夫一句真话,我儿他……”
杜文浩肚子咕噜了一声,赵崇赶紧说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走,我们边吃边说。”
酒宴很快摆下,酒过三巡之后,杜文浩道:“大人也不要太过担心,只是需要你们一起配合着,他的心情好一些,加上我开的药,过了年就好了一大半了。”
赵崇道:“我信你!只是你一直未给小儿开方又是为何缘故?”
杜文浩道:“这个方子不急,吃完之前的方子,我们去看看赵康的情况再定。”
赵崇这才没有接着问下去。
吃过饭后,有下人来报,说是赵康喝下药后,出了很多汗,觉得胸口没有那么闷了。
赵崇更加信服杜文浩了,带着他们再次来到赵康的房间,这一次赵康主动起身抱拳道谢。
杜文浩让他躺下,见他果真出了很多的汗,便道:“晚上该有一个人一直守着你,这样,我这个徒孙名叫憨头,就让他一直守着你好了。”
憨头忙拱手答应。
赵崇道:“这不妥,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明日还要赶路,使不得。”
杜文浩解释道:“因为今天晚上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服药,不能有一丝懈怠,别人也不知道用药的多少,且赵康会觉得体热,而且口燥,需要喝水,而且可能还会踢掉棉被,有个人是必须的。”
赵崇哪里好意思这样麻烦杜文浩,但见杜文浩执意这么做,只好满怀感激地同意了,又叫了两个丫鬟一旁帮着。
杜文浩沉吟片刻,又酌加了生地、丹皮、栀子等几味药,一并让憨头煎熬,却不让赵崇看见是什么药,赵崇见杜文浩后面几位药没有写在方子上,但却十分相信他,将杜文浩和林清黛安排在后院主卧,好酒好茶地伺候着,整个一夜,赵家几乎无一人入睡,倒是赵康在鸡鸣时分,喝下最后一次汤药后,安然睡去。
第二天,杜文浩再给赵崇开了一个方子,却不让他马上就看,而是等他们离开再看,用信封封好交给了赵崇。
赵崇拿出十两银子,杜文浩不收,两个人推来推去,赵崇家人说道:“请先生务必收下,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如果家人病了,先生不肯收药钱,那说明得病的人是好不了了。”
杜文好听罢,只得让憨头接下,赵崇又让家人准备好些自家酿制的美酒和美食装在杜文浩的车上,杜文浩他们一再推让,赵家还是要给,直到装不下为止这才住了手。
赵崇将杜文浩他们送出村口,看见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准备回去。
这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到了赵崇面前停了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探出头来,道:“请问肖家庄的里正大人住在何处?”
赵崇猜想这位才是自己小女请来的那位郎中,便表明了身份,老者听罢,赶紧下车:“实在不好意思,路上马车车轱辘坏了,等找人修好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就……不知令郎好些了没有,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赵崇什么也不说,将老者领到家中,老者号脉过后,道:“不对啊,不是说病得很严重吗?我看脉象平稳,令郎呼吸均匀,气色红润,不像得病之人啊,至少不像你的令嫒所说的那么严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