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鞑虏何其凶残暂且不说,但那吕师夔之奸狡大帅却是知道的,大帅觉得吕师夔会被一黄口小儿诱骗,以至于全军覆没么!”张汴心中焦急,忍不住大声呼喝到。
“这......”文天祥犹豫了,说实话,这战报传来之时,他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分明,而他也相信马俭的为人,所以当时还很高兴,可是如今再看,这捷报似乎确是疑点重重啊!
不过文天祥迟疑了一阵儿之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言道:“马俭此人,行伍出身,征战沙场数十年,功勋不俗,资历丰厚。此人原本只是个从四品的统制,因与张枢密交好,得其帮扶,方能于机缘巧合之下,临危受命,由武职转为文阶,一跃而起,终得以执掌一路。本帅虽与此人不甚熟络,却也相交经年,知此人颇有武勇,且熟习兵法,善统正军,于今国势颓废之际,朝堂破格擢用此人执掌一路,交付兵政要事,虽与祖制有违,但也不失为鼎新之举,于此本帅是赞同的。再者,那马俭虽不脱行伍痞性,为人亦有些圆滑,但此人晓大义,知进退,能明辨是非,忠义之心更是可鉴,足以信赖,当不会欺我,朝宗亦毋须多疑也。”
文天祥与马俭虽然不是很熟,但对马俭的为人还是有相当地了解的,而他也坚信马俭不会骗他,但是,张汴却没他那种信心,闻言后,更是摇首言道:“大帅,这国势衰微之时,人心变幻,实是难测,往日忠义之士,亦每多苟活事虏之徒,大帅万万勿以己心度人才是!再者,就算那马俭忠义无虚,但大帅又怎知其不是受了那少年知州的蒙蔽哉?不瞒大帅说,汴往日也对那少年知州甚是好奇,私下也听闻过那少年知州的一些轶事。大帅,想那少年知州骤然现于世间,数日之内便博得了好大名声,又在一场文会中放言虏事,自称有平虏之策,由此得到刚刚接掌副使之职马俭的看重,竟不顾岁差与其结为金兰兄弟,而后又......大帅,凡此种种,恕汴直言,这些事乍听之下无他,然细细一品,却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似有刻意雕琢之痕也。”
“朝宗之意是说那少年知州身份可疑么......?”文天祥犹豫着问到。
张汴点了点头,言道:“大帅英明,那少年知州自称幼时便随山野隐士修习,从未入世,而其师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常年隐居山中避世,种种情状,外人却一无所知。敢问大帅,以此少年之贤名,之学识,其师又岂能是泛泛无名之辈哉?”
“这......”文天祥的信心动摇了。
“大帅,据汴所知,那马俭对此少年甚是青睐,可谓是言听计从,不敢稍有拂逆,甚至还有人谤言此二人名为兄弟,实为断袖......咳咳,大帅,无论如何,一个出自深山的少年,却谙熟鞑虏秘事,这......这天底下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么!”
张汴说到最后,已甚是激动,在他看来,这卓飞压根儿就是个鞑虏细作,只是没有证据证实罢了。
文天祥沉默了,其实他往日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少年知州的来历,只是被太多事缠绕,所以从没时间去细想细察罢了,而今天,一切疑点都被张汴抖搂了出来,这令文天祥不得不深思这个问题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数月之间便功成名就的少年知州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推敲,那都是相当地可疑的,而张汴的提醒,更是令文天祥想到了一个最可怕最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万一这少年知州真是鞑虏派来的细作的话,那他完全可以和吕师夔合演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就是把马俭诳于其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况且,那马俭对义弟言听计从之事文天祥也是有所耳闻的,莫非......莫非马俭是受了什么鼓惑,而生出异心了么。
张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如今国势糜烂,战势又不利,许多往日看上去忠直可信者,却不顾廉耻地纷纷降了鞑虏,以求能奴颜苟活,让人好生意外感慨。而那些还没有献城献军降虏的大臣将军,其实也未必就是对大宋朝忠心耿耿,反而多半是在待价而沽,希望能在鞑虏伪朝卖个好价钱。当然了,忠义的臣子还是有很多的,但是在这种情势之下,文天祥却实在难以再坚持自己对马俭的信赖,因为若是他错了的话,那数万督府大军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而数万人的生死或许还是小事,关键是自己手中这支督府大军可是大宋朝所剩不多的精锐新军,若是毁去,恐怕......恐怕......恐怕这三百多年的国祚就真的要断了啊!
文天祥不敢赌,他不敢用大宋国祚来赌马俭的忠心,也害怕自己因相人有差而落得个千世骂名。可是文天祥又很愿意相信马俭的忠心,愿意相信韶州大捷的真实性,所以他很矛盾,矛盾到颇有些六神无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