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自然,否则小的哪有钱买绸子穿。”中年男子意识到问题所在,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口咬定都是人家送的,并且灵机一动,还抢先反问了一句,倒是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
“丝绸为袄,所需不菲,张掌柜就算是钱多的没处使了,又怎会无端端地送给你?再者,就算他真的舍得送,然,尔可知道,这绸衣岂是区区一商贾所能穿着的么!而这内袄领口上针孔无数,想必原来定是绣有图案,观其形状,分明就是兽纹,啧啧,这可是赐服上才可绣的,想他一个酒楼的小掌柜,又安敢仿制御赐之服哉?若真如此,那他可就不光是逾制,而是欺君了!”吴天厉声暴喝,声势惊人,众人这才反映过来,没错啊,这丝绸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尤其是商贾,地位卑贱,怎么敢穿绸衣呢?再者说了,虽然如今天下大乱,礼制崩坏,朝廷早就管不了这么许多了,所以豪商多有逾制穿绸衣者,但是,这些豪商皆把能穿绸衣看成身份的象征,所以就算这绸衣再旧,想来那张掌柜也断断不会将绸衣赠给一个下贱的屠户,因为若连屠户都穿了绸衣了,那张掌柜岂不等于是自贬身价了么!再者说了,若那被拆除的锦纹真是兽纹的话,那这内袄可就不是一般人敢穿的了。
中年男子额头微微冒汗了,但还是咬死不改口,说道:“确是张掌柜送的,我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你若不信我,那我也没法子。”
这是想耍无赖了,吴天摇了摇头,又说道:“再说你这外衣,前胸后背皆有补丁,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衣衫的主人必是被人以长刃捅入胸口,并从后背透出吧!”
“休要胡言,哪有......哪有此事......”中年男子冷汗直冒,却还是色厉内茬的否认到,
“有没有此事,等下拆开补丁一看便知,刀口与磨损之别一目了然,何须强辩。”吴天不已为意的说道,又见中年男子神态紧张,眼珠子乱转,显是在思索搪塞之语,于是又说道:“尔也莫要再费心搪塞了,吾师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尔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也罢,再说说尔这双步履,自腿腹处可看出,此鞋所用布料本是靛蓝色,可这足踝之下,却皆呈蓝黑色,其中还有云状暗斑,何解?依我看,怕是曾经趟过血水而未能及时洗净之故吧!”
“你......你莫要忘了,我本就是屠户......”
“对了,你本就是屠户,日日宰杀牲畜,所以这双步履泡在血水里听来也很正常,可是尔既然身为屠户,家境又贫寒,为何不着草履劏宰,而竟舍得着此步履呢?”
“那日我去亲戚家喝的半醉,回来之后,恰巧有人急着宰羊,我一时忘了换鞋,不行么!”中年男子反应倒是很快,这谎话编的倒也有些说服力。
吴天回头望了望恩师,只见恩师正对着自己微笑,显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吴天见状,信心百倍,施出杀手锏,怒喝道:“大胆贼子!事到如今竟还敢胡搅蛮缠,也罢,吴某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把他的双手反过来!”
两名亲卫队长闻言,上前将中年男子的双手一翻,众人一看,顿时恍然大悟。
吴天冷笑一声,喝问道:“双手皆有刀刮之痕,显是为了除黥而为之,只可惜尔太过怕痛,这墨刮得还不够干净,因此而露了马脚,当真是个废物!”
黥,黥刑,又称墨刑,前面说过,宋朝士兵,皆要黥面或者黥手,以防士卒做逃兵,就是在脸上或是手上刺字,而这中年男子既然手背上有刺字,那便该是军伍之人才对。
“哼哼,既有黥刑,便该为卒,尔安敢自称屠户乎!”吴天再次厉喝。
而王挫此刻也听明白,登时暴跳如雷,也大吼道:“你这混蛋满口胡说八道,胆敢耍老子开心,真是可恶,看老子等下不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中年男子见被人看出了破绽,心中慌乱,又被王挫的威胁所慑,更是吓得面色苍白,浑身不住地哆嗦......而片刻之后,这厮忽然又大声叫道:“诸位好汉饶命啊!小的真是途径此地的,小的方才骗了诸位好汉,实在是有苦衷的,其实小的不是屠户,小的原是平阳军户,后来鞑虏来了,小的才逃难过来投奔亲戚,刮了手上的字只是为了不再被官军拉去,实无歹意,实无歹意啊!”
“闭嘴!满口胡言,事到如今,尔竟然还心存侥幸,莫不是觉得吾等的刀不利乎!”
吴天怒不可遏,可中年男子只是求饶,却不再言语。
吴天颇感无奈,罗列出那么多可疑之处,竟然都被这厮胡搅蛮缠的搪塞了,甚至还弃卒保帅,宁可自认是逃兵,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来路,看来若不动刑的话,怕是难以令其吐露真言了。
吴天回头望了望恩师,等他老人家示下,只见恩师微微一笑,继而面色转冷,死死地盯着中年男子的双眼,大吼道:“亥时将至,如今天寒地冻的,外面的贼人必难持久,咱们也犯不着再和这厮废话了。王挫,速将这厮的狗头斩下,悬在外面,就当是先给顺毛驴提个醒儿好了!”
“好嘞!”王挫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掂着明晃晃的大斧头就向中年男子走去。
而中年男子骤闻“顺毛驴”三字,忽然浑身一震,呆望着面色铁青的卓飞,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
卓飞见状,知道自己这出其不意的一诈给诈对了,于是哈哈大笑着说道:“顺毛驴那厮自以为是,其实本官早就料到他要来了,你看看清楚,这院中的精兵可都是为他准备的啊!呵呵,只要他敢来,那本官今天就要为民除害了!”
此时,刚好六队亲卫集结完毕,在南面院墙下,布成了十来个小方阵,中年男子一看,只见这些兵士各个盔明甲亮,斗志昂扬,几百人的队伍往哪儿一站,如林如山,在静夜之中却只闻喘息之声,而无半点噪杂,这架势,即便是再不懂军的人,也能看得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啊!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男子眼见那掂着不合比例的大斧头的矮矬子已来至近前,高高地扬起了手中斧头之后,又在自己的脖颈上反复比划,似乎是想要找准位置,然后再兜头剁下,只可惜这矬子太矮,而自己颇高,所以这斧头要想斩断自己的脖子貌似还真是有些难度。
“师傅,这厮太高,徒儿总觉得不太就手,怕一下子剁不死他啊!”王挫大声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