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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忽然间一声急报伴随着马蹄声传来,刚入城不足百步的队伍闻声停下,诸官愕然后望,只见一名斥候纵马到了城门口之后,便跳下马来,又冲着这边儿快速奔来,显然是有要事禀报。
“来人停步!”侯府亲卫队长马头身负警卫之责,自然不能随便让人接近自家主人。
斥候见状,忙递上了自己的身份兵牌,待马头勘验无误放行之后,这才快步奔到马大侯爷的面前单膝下跪,禀告到:“启禀侯爷,传旨的使臣已至,其得知诸位大人就在左近之时,特遣吾先行前来通传,望诸位大人留步,以免再多耽搁。”
“传旨?”马大公爷一愣,这又是要传哪门子的旨意?莫非是拆分广南东路的诏告到了,唔,这速度也太快了嘛!
马大公爷疑惑地望向王太监,只见对方也是苦思不解的模样儿,于是又对着报信的斥候问道:“使臣如今何在?可知是何旨意?”
“回禀侯爷,使臣该已在两里之内,却未言到底是何旨意。”
马大侯爷闻言,略一沉吟,便对着王太监说道:“王公公,既然如此,那还请公公稍待片刻,待……”
王公公不等马大公爷把话说完,便摆手打断他说道:“马公爷实是折煞王某了,在您老面前,吾又岂敢自称公公。嗯,既然是朝廷又有旨意到来,那公爷自该先去接旨才是,无须顾忌下官,不妨事,不妨事的。”
前倨后恭,马大公爷对王太监态度的转变很是有些疑惑,心说方才传旨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尊敬我啊!为啥才入城一会儿的功夫,你就便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了呢!莫非是因本城的风水较好,一入城就转了人的心性不成?咄咄,真是怪事!
也难怪马大公爷心存疑惑,实不知这位王太监的前倨后恭其实也是有缘由的。俗话说:每个太监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道的辛酸往事。王太监只因幼时家贫,后又遭了天灾,生计不保,无奈之下便净身入了宫,尔后又在宫中尔虞我诈的打熬多年,可谓是尝尽了人间百味,这才因机缘而混到眼下的这个位子上。王太监本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太监,身虽残志却不残,由于儿时的记忆不灭,所以王太监一直憧憬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路边再无冻死骨云云…….而身为宦官,王太监既不愿意也不可能去做像童贯、杨戬这些前辈一般的权宦,他的愿望只是好好地服侍已经日见圣主模样儿的小皇帝长大,整军经国,抗击鞑虏,再现盛世,令天下万民都过上好日子也就是了。
王太监的理想很伟大,也很质朴,虽说可能方向方法有些问题,但无论是身份还是时代的局限性都限制了他只能这样去思维了。
在王太监看来,马大公爷甚得民望,足见其施政之善,而当今圣上年幼,虽聪颖过人,但毕竟不是外朝那些大臣权相们的对手,终日里如同傀儡一般,真是好不凄凉。自己临行之前,太后亦曾私下授意,定要尽力笼络地方上的能吏干将,以作日后抗衡之资本,此点与自己的心意可谓是不谋而合。如今看来,这位马大公爷确是一个应该好生笼络的封疆大吏,一是因其位高权重,二来则是因其得民之心,而最主要的第三点却是因为此人并不同于其他大吏那般皆是文臣出身,反倒是个纯纯粹粹的武将,而其能至如此高位,那在本朝可是个稀罕物事儿,堪称异宝矣!
宋朝的大臣们最恨的便是内臣,而王太监身为内臣却也是最恨外朝那些道貌岸然的文臣们,在他看来,如今大宋朝落得如此境地,其罪魁祸首便该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总是不干人事的文官们。而那些文官们仅是不干人事倒也罢了,可最关键这些人还总喜欢鼓惑帝王,还总喜欢排除异己,还总喜欢不懂装懂,还总喜欢把揽兵权,还总喜欢欺负太监,还总喜欢收拾武将……咳咳,虽说压制武人是太祖定下来的国策,但太祖也没有像你们那样子欺负人的啊!武将们打输了仗自然是难逃惩处,但若是大胜了恐怕还会更加悲催,一个闹不好便会被扣上一顶挟兵自重,意图谋反的大帽子,斩首送命都是轻的,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啊!如此这般,又有哪个武将还能有蓬勃的战意呢?
王太监越想越气,心中暗骂:就拿陈相来说吧,平日里满口的堂皇之词鼓惑圣心,把持朝政,排挤这个打压那个,真是好不威风,可鞑虏一打过来,他倒好,直接借着托孤的名义就带着当今圣上跑了,貌似忠良,其实还不是怕死么!虽说自己也因此而逃过了帝都陷落之劫,但观其作为与人品,自己这心中实难生出半点感恩之意。再说了,照此下去,恐怕迟早还得是个亡国碎身的结局,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所以说,这文臣权相把持朝政的局面一定要改,否则恐离大难不远矣!
王太监虽是个宦官,但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眼光与见识还是很独到的,而他想明白了之后,存了笼络之意,所以才会对马大公爷益发尊敬,否则以他天子近侍的身份,是足可摆摆架子,炫炫威风的。
言归正传,王太监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暂且不究,而这边得了信儿的马大公爷已经率队折返,再次出城迎接天使去了。
一两里的路程对奔马来说那几乎就是转瞬即至,马大侯爷等人方方迈出城门洞,便见官道上三马飞驰而来,待到近前,诸人才看清楚,原来除了两名随行的护卫之外,最前面的马上端坐之人,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咦,小三儿怎么也来了?”王太监讶异地低声呼道。
马大公爷听闻后一愣,连忙问道:“王公公,这位少年公公又是何人?”
王太监瞅了瞅好奇的马大公爷,想到自己应该笼络对方,所以稍作沉吟之后,便也不隐瞒,答道:“回公爷话,眼前的这位三公公便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其自幼入宫,与当今圣上和卫王爷是儿时玩伴……嗯,未免公爷疏漏,杂家也不瞒公爷说,其实这位三公公本名梁顺,在家中也不行三,只是当今圣上年幼时曾戏言天地之间己最大,卫王第二,梁顺第三……所以后来宫中人多以三公公呼之,而圣上闻后也欣然以此唤之,这才…….呃,如此说,公爷明否?”
马大公爷大讶,一是惊讶天子竟然如此儿戏,二是惊讶这位叫三公公的少年竟然有什么大的名头,三来他最奇怪的则是眼前这位王公公竟然连这种最忌讳外传的宫廷秘辛都告诉了自己,这非亲非故的…..这……这种话又岂是可以随意乱传的啊!怪了,真是怪了,想来想去,自己在宫中貌似应该没有个姓王的亲戚吧!
马大公爷虽然对王太监透露出来的善意很是有些疑惑,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那也是善意不是,于是,马大公爷微微拱了拱手,言道:“多谢王公公指点,稍后必有重谢。”
太监贪财,人所皆知,马大公爷思前想后,觉得王太监如此示好恐怕还多半是为了得点儿油水,可谁知他话音刚落,王太监却怫然不悦,淡淡地回道:“马公爷客气了,杂家得蒙圣宠,虽不富裕,但衣食却是无缺的,就不老公爷费心了。嗯,杂家在京之时便风闻马公爷爱民如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杂家本是贫寒子弟,故亦敬重公爷之德,不想倒是让公爷误会了,呵呵呵呵。”
王太监的笑是冷笑,全无半分笑意,马大公爷见状,颇有些莫名其妙,暗自腹诽到:奶奶的,怪了,世人不是都说太监贪财么,可今天咋就偏让我碰上个不贪财的呢?而世人还说文人清高,可我那贤弟虽是文人,却张口闭口皆是言利,不喜炫耀斯文,却常以商贾自居……唉,莫非这世道真变了不成?
马大公爷虽贵已为公侯,但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深知做人之理,却也不敢得罪这些天子的近侍,于是赶快连声劝慰,自言唐突。
而就在此刻,那位天地之间排名第三的三公公已经驻马落地,只见他昂首走到诸官面前,先对着马大公爷微微地施了一礼之后,又冷冷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这才以其独特地夹着童音的嗓门高叫道:“卓飞可在,还不速速上前迎旨!”
嗡~~~
城上城下一阵躁动。诸官和看热闹的百姓皆面面相觑,实不知圣上为何要单独传旨给卓飞卓公子。封官儿么?怎么瞅着这个小太监的神色不善,还有这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茬儿的啊!
在场的很多文人立刻联想起前两日岭南文会里那名神秘文士的话,心说,莫非圣上是不敢得罪像马大侯爷这般的封疆大吏,却意欲杀鸡儆猴,先拿卓飞卓公子来试刀么!唉,这人太出风头了果然不是好事,看看,这下麻烦来了吧!
此刻,躲在队伍最后面的卓飞也是一脸的纳闷儿,心说这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太监找本天机到底啥事儿啊!哥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么?叫也就算了,可我说你咋还不讲理了呢?说什么‘还不速速上前迎旨’,我说你咋就能肯定哥混在这人堆儿里面呢?奶奶的,还别说,哥如今还偏偏真的就在这人堆儿里……唉,哥立马玩个消失行不行哦……?
不过卓飞自己也明白,想要玩消失那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如今全场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卓飞暗自腹诽道:唉,看来生的太帅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不,一下子就被人聚焦了,咳咳……哥还真是好羡慕那种扔在人堆儿里面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大众脸啊!
既然躲不过,那就硬着头皮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