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见状,便意味深长地望了王挫一眼,知道定是王挫昨夜与李刚抵足夜话之时,把自己的来历等等全部都告诉了李刚,所以这李刚今日的态度才会有这么大得转变。虽说昨日李刚招呼地也足够热情,但昨日的热情和今天的恭敬,那却又是两码事了。
王挫从师傅望向他的眼神中就知道他老人家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一虚,想起自己违背了师傅的严令,师傅若是发起怒来……那这后果还真是不敢想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李刚能算外人么?这可是我的兄弟,难道跟兄弟也不能说实话吗?想必恩师也不会为此怪责于我吧……?
王挫心情忐忑,完全不敢正视恩师的眼神,于是,只好低着头,耷拉着眼角,战战兢兢地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卓飞暗骂王挫守不住秘密,但却也不便此刻便当着李刚的面来训斥于他,于是,只好不露声色地对着李刚问道:“吾听他们说李校尉早起之后不是巡城去了吗?为何却回来得如此之快?若是因吾等而耽误了校尉大人的公务,那真是愧煞吾矣……,对了,结儿,你莫非也随着李校尉巡城去了?”
李刚听卓飞询问,立即抱拳笑道:“呵呵,先生多虑了。不错,我和大哥早间确实是去巡城了,但那不过例行公事罢了,话说刚往日这个时辰也就是同袍之间赌赌钱、吹吹水罢了,我本想着大哥在外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便想让他也赌上两手乐呵乐呵,谁知他心中惦记着先生,竟不肯玩耍,执意要早些回来,刚还真是没想到,我这以前最喜欢赌钱的大哥,居然也能转了性子,啧啧,这真是……至于李结大哥,则是方才回到门外才遇到的。”
“哦?”卓飞听见王挫居然还知道惦记着他这个师傅,宁愿不赌钱也要早些回来,不由得有些意外,对王挫泄漏秘密地追究之心也就淡了许多。
“恩师,早上徒儿见您老人家劳累,便先独自去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顺便看看这城内有没有什么好的营生,只可惜并无所获……。”李结也赶快出言解释,生怕被恩师责怪自己单独行动。
“哦。”卓飞点点头,心说李结这小子能急师之所急,想师之所想,果然是有几分大师兄的风范儿,而本天机慧眼识珠,任命他来做本门的首徒,如今看来,那更是英明神武之极也!
不错,先不去管那蒙古人何时能打过来,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该先寻一条好点的谋生门路才对,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吧。
卓飞低头思索了一阵儿,便对李刚言道:“吾等师徒甫到贵地,人生地不熟,却不知李校尉可否为我讲解一下如今的形势呢?”
“既蒙先生相询,刚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生这边请,且听刚细细道来……”李刚很爽快地答应到,接着又引众人围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这梅州城来。
时间流逝……慢慢已近正午,卓飞从李刚的话中,总算是基本搞明白了现在的环境。
原来,就在元兵入京前夕,一部分南宋官员便护送宋度宗之子益王赵罡和广王赵昺逃到了嵍州(今浙江金华),后又逃往温州,而陆秀夫、张世杰还有从杭州逃出来的宰相陈宜中等人则在温州拥戴赵罡、赵昺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及副元帅,准备组织诸路义兵拯救宋室于危亡之中。
而当他们得知元兵已经入京,皇帝被掳北上之后,他们便又带着皇子们南下,一直退到了福州。
今年五月初一,陈宜中、陆秀夫、张世杰等人在福州拥立益王赵罡登位,改元景炎,所以今年也称为景炎元年,而广王赵昺则晋封为卫王。
正统已定,从此之后,这个小朝廷就继续号令着天下兵马抗元,以图兴复宋朝江山。而在两淮、四川、湖南等地的一些南宋将领也都在坚决地进行着抗击元朝入侵的斗争。
而这其中就有那位卓飞自小便耳熟能详的民族英雄文天祥了。原来,赵罡在福州即位之后,文天祥应召来到福州,担任枢密使兼都督诸路军马。到了七月,文天祥在南剑州(今福建南平)开督府,整军备战,据说福建、两广、江西等地的许多文臣武将、地方名士、及勤王军旧部均准备前去投效。而李刚原来的顶头上司,便在上月末领着五千新募来的青壮前去文天祥的都督府勤王了,所以李刚才有机会顶了北营营正一职。
而据前方传回来的消息称,由于投效都督府的兵马不少,而地方士绅也资助了大量的钱粮,所以文帅的督府军现已经算是基本上成型了,而且每日仍有各路兵马义士来投,相比之下,这一次的王师无论是从规模、或者声势上似乎都要比去年的江西勤王军大了许多,而这一切似乎也让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们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看到了一线重振大宋朝的希望!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是人就懂,因此梅州城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一扫前段时日因皇帝被俘而导致地颓唐,纷纷欢欣鼓舞……哎,终于有希望可以挡住鞑虏南下的兵锋了,能够不被战火波及,甚至还可以大举反攻,夺回往日的家园,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听李刚说,就单是梅州城附近,各豪门士绅也在积极地组织团练,准备北上投效文帅的督府军,最后与那蒙元鞑虏做殊死一搏,其中几支规模比较大的团练就有,城南韩家、城西曲家、城东侯家、白宫镇杨家、松源镇蔡家以及新铺镇史家等等。而这些大家族组织的团练,多则近两千人,最少的也有千把人,这些人,虽说战技操练尚嫌不足,但若能由督府军统一指挥调度的话,那倒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
卓飞一面听着李刚的介绍,一面暗想到:这城南韩家想必便是我的珂妹的家了,而那新铺镇史家自然就是小白脸儿屎壳螂他们家了,话说这小子的家门果然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家族啊……唔,想想也是,敢和本天机抢老婆的人若是没有一丁点儿实力的话,那我岂不是也很没面子么?
至于文天祥的督府军,卓飞倒是毫不在意,文天祥此人无疑是个大大地民族英雄,这点毋庸置疑。不过热爱文学,粗通历史的卓飞却对南宋朝廷的昏暗腐败也多有耳闻,在他看来,这种废物朝廷在五脏俱全之时尚不能抵挡住异族的铁蹄,而到了如今这种已经犹如落水狗般的境地之后,你又怎么能够再指望着他们能咸鱼翻身地去抗住蒙元的兵锋呢?
嘿,南宋的统治,早已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即便那文天祥再有本事,再忠心耿耿,再多上几倍几十倍的兵力……那想必也是回春乏力的,而挣扎到了最后,怕终是螳臂挡车,逃不过历史车轮的无情碾压啊!
纵观历史,无论是哪朝哪代,做臣子的即使你忠心耿耿,即使你绝无二心,但只要有一条功高盖主的罪名扣在你头上的话,那就会让你百口莫辩,含恨而终了。
没兵的时候,朝廷会叫你多征兵守土护疆,可是当你真得征募了很多士兵的时候,朝廷就又会开始怕你心存反意,意图不轨了。于是,给你多加一些掣肘那还算是对你客气的,若是对你不客气的话,那干脆就像对待岳飞一样,直接便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咔嚓了你。
这恐怕就是封建王朝制度不可避免的硬伤吧?自始皇至今,千年来,不管朝代是如何地更替,但同样内容的故事,总是在不停地以各种新版本而变化演绎着,别说现在是宋末,即使到了几百年后的明清,那不也是一样的么?
文天祥的督府军如今看起来固然是轰轰烈烈,声势惊人,尤其是这支督府大军还背负着全天下汉家百姓的期望,那就更是显得可歌可泣了。
然而,很可惜,这个世界是无情的,大宋朝从根子上就早已经烂透了,偏安江南已久,雄心早已不复,英主更是无踪,以前宋军连占据长江以北汉家大半江山的金兵尚且打不过,又怎么可能驱逐把金兵都一口给吞掉了的元军呢?
所以,如今的这一切,貌似是睡狮觉醒,枯木发枝,但在卓飞的眼中看来,却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苟延残喘罢了。
当然,卓飞并不否认,我华夏男儿从来就不乏慷慨赴死之士,亦不乏忠心为国的贤良。就像是岳飞,或者文天祥,还有等等无数在历史上留下姓名或者没能留下姓名的民族英雄们,就是他们这些人撑起了我们华夏民族的脊梁!
历史告诉我们,由于种种原因,你或许可以将这根脊梁打断!你也可以将这根脊梁折弯!你甚至还可以将这根脊梁彻底地砸碎,让它灰飞烟灭!但你永远也没办法将这根脊梁从这片土地上彻底地抹去!烧再多的书也没用,杀再多的人也没用,华夏文明早已植根于这片广阔的大地之上,只要还有一丝血脉留存,那就是明日的滔天巨浪,任何侵略者若是不甘于被吾族同化,那等待他的便只有被覆灭的命运!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若用来形容华夏民族顽强的生命力恐怕是最贴切的了;而明万历朝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亦曾说过:星星之火,遂成燎原。
不错!吾等华夏子民就像是一棵棵青草,平日里都安安分分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吸取养分,茁壮成长,本与世无争,一心只愿用自己那嫩绿的枝叶去拥抱阳光,享受生命;
当然了,塞外的狂风沙暴总是时不时地来侵袭摧残着我们,令我们山河变色,令我们的日月无光,令我们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然而,每到了这一刻,即使我们已经被狂风吹折而不能直立,即使我们已经被黄沙覆盖而难以呼吸,即使我们被那漫天的飞石打得浑身上下都已是千疮百孔,残叶全化做了泥!那我们还是会顽强地继续生长下去,因为我们坚信,只要待到时机成熟,那么仅需一点星星之火便足以将我们全部点燃,转眼之间便可成就了燎原的势!
真的到了那时,为了这片大地来年的青翠,再猛烈的狂风也只能助长我们燃烧掉自己的决心,而化身成烈烈真火之后,金铁亦可尽融,更何况区区黄沙飞石哉……!
至于现在,蒙元势力很明显还未能覆盖整个华夏大地,各地的星星之火犹存,虽然这些火种在真实的历史上终将被一一扑灭殆尽,难成燎原之势。但如今却有些不大好说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卓飞这颗逆天的火种已经降世到了这片大地之上,即使眼下这颗火种还很微弱,甚至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无论如何,这也已经与原来有了一些不同…….
根据后世著名的蝴蝶效应理论阐述,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了几下翅膀,都有可能在两周后为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或许,因为卓飞的出现,足可将历史的进程就此而改变,也犹未可知吧…….
虽然,这也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