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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非对称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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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没有照相技术、没有电视,即使是春秋名人,如果不被人亲眼见过,面对面也不见得相识。再加上中山国出城作战的部队全军覆灭,败军在没有电话与qq、手机短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通知城内的人。这就造成了这场春秋时代最奇怪的战争:没有宣战的赵武,围城数日,城里还不知道他们跟谁交战。

城外,晋国人对于制作泥球的严谨态度已经吓坏了中山国的人。虽然在中山国国都之外修建一座城池,以围困中山国——这想法过于疯狂,工程量过于浩大,但谁让外面来的将领是当代筑城大师,谁让外面的军队是晋国人?

晋国军人啊,脑子都一根筋,只要上面有命令,才不管这命令是否疯狂,他们只会照章执行,而且执行的一板一眼,刻板的令人发指。

中山国国君慌忙问左右:“如果晋国人长久围困,我们的粮食够吗?”

左右回答:“我们储藏的粮食,支撑到明年开春不成问题,但开春之后,如果晋国人还不撤退,恐怕就困难了。另外,晋国人围城围得如此严,城中没有足够的柴草,百姓每天做饭烧什么?请君上向晋国人请求开放一个城门,容许我们出去采集柴草,还能顺便打一些猎物回来补充粮食的不足。”

中山国使者抵达赵军军营的时候,赵武正懒洋洋的躺在一张躺椅上观赏棒球比赛,田苏接待了中山国使节,并立刻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我军每天清晨开放东门西门,正午的时候开始封闭,如果你们要采集柴草,请一定与正午的时候回城,否则,我们只能对那些晚回去的人进行扣留。”

赵武没有干涉田苏的指挥,等中山国使者告辞后,赵武不满的插嘴:“为什么让他们出去打柴,城中的日子过得越艰难,他们的抵抗越会被削弱。田苏,你现在容许他们出去打柴,守军们每天好吃好喝的,不是更有精力抵抗我们了吗?”

田苏还没来得及回答,潘党在身边懒洋洋的问:“城中那些人,将来不都是你的仆人吗?”

田苏笑一笑解释:“围城的时候,容许城中的百姓出来打柴,那是惯例。如果城中百姓经过这一战伤亡惨重,那我们就不方便向对方讨要足够的征税了,因为我们要的多,他也拿不出来。那么,这场战争就得不偿失了——以往列国实行这个政策,就是因为他们要的是‘征服’。

虽然这次我们要的不是‘征服’,是灭绝,但城里那些人早晚都是主上的奴仆,让他们遭受损失,在这张战争中饿死或者冻死,损失的是主上的财产,主上如果不介意这些损失,我可以重新颁布命令……”

“谁说我不介意?”赵武变了脸色:“傻子才‘损人不利己’。传令下去,容许中山国人出门打柴,但过了正午回城的人,要一律扣留,扣留的人直接编入仆兵队,让他们给我们干体力活。”

第四日,晋国人继续烧窑,中山国城外堆集的泥球越来越多,看这架势,大家越来越相信赵武是打算堵住中山国城门修建自家别墅,因为他们城外堆积的泥球足够铺满整个城市了。

城里的人越发恐慌,有聪明人发现晋国人规定的漏洞,他们干脆乘打柴草的机会出城,而后故意迟迟未归,就等着晋国人扣留。然后快快乐乐的去晋国仆人营打工。仆人营至少能吃到热饭,还不用为安全提心吊胆。

于是,中山过国都内的居民越来越少,青年男子走光后,出城打柴的人轮到老人与孩子。而晋国人来者不拒,只要违反规定回城,一律扣留。

中山国内,卿大夫们并不在意百姓的出逃,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于仆人制国家的“官员”来说,百姓——或者称“屁民”——的苦难死活可以漠然置之,国家的安危存亡可以视若无睹,但一关系到自己的官位(也就是乌纱帽),他们是绝不会掉以轻心的。

百姓出逃后,守军的粮食可以更宽裕,官员的乌纱帽没有丝毫应影响,所以中山国官员反而有意纵容这种出逃,到最后,他们干脆有计划的挑选妇女儿童和老人,驱赶他们出城,然后关闭城门,任晋国人在城外拘留他们。

中山国的百姓对这项政策也没有抵触,对他们来说,到那里不是做仆人,给霸主国正卿打工,至少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所以围城战持续到一个月的时候,这场站争变的很滑稽:每天凌晨,总有大批家中绝粮的中山国百姓背着大包小包,等候在城门口,等中山国开放城门后,他们兴高采烈的直接去晋国营地报到。

刚开始的时候,出城打柴的人还知道装模作样手里拎把斧子,到后来,变成了一群人当中只有一两把斧子,最后离谱到整群出城的人没有一件打柴的工具,甚至没有一件金属物。

中山国开始驱赶妇女老弱后,晋军攻城的准备似乎已经完毕,正对四个城门的地方,晋军竖起了巨大的木杆——直到此时,中山国人终于知道那些泥球的用处。

它们是炮弹。

对于这种一次性消耗物品,赵武甚至懒得精工细作,他只是粗粗的进行硬化处理,然后就堆积在中山国城外。

三百架扭力石炮竖立在中山国南北两门。南门负责攻击的是田苏与卫敏;北门有赵武亲自担纲。按赵武的脾气,他身侧担任保卫的人手足以让这个世界胆寒——左面是天下第二潘党,副手是沉默寡言的武卿;右面是近战优秀的剑术大师英触,搭配擅长潜踪刺杀的猎手武连。他的背后是韩起及韩氏家臣。

围成多少日了,中山国人除了开始与赵武打过一仗外,再没有任何出城野战的念头,但即使是这样,领主赵武依旧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他连后路的保护都涉及到。

南门方向传来一声嘹亮的军号,赵武挥了挥手,他所在的北门军队勇军号进行响应。

号音平息,军鼓声隆隆响起,南北门同时开始试炮。一个个巨大的泥球被安放在发射架上,技术人员逐一对石炮进行调制。

中山国君臣忧虑的看着巨大的石弹逐一砸在城墙上,呼啸的石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将石墙上的防御设施砸烂,木屑横飞。一颗石弹擦肩而过,将中山国君身后的几名卫士击倒,幸运的是,这枚石弹硬化处理比较好,没有粉碎。

石弹带到了五六名侍从,当先被砸中的侍卫胸膛塌陷,其余几名侍卫或者捂着胳膊,或者抱着腿在那里放声惨叫,石弹仍在地上骨溜溜转动。中山国君面色苍白,看着那枚转动不停的泥球沉默不语。

那名睿智的大臣曾经以为赵武烧制泥球是为了修建城池,他因为敏锐的发现赵武的企图已经成为中山国新的左师,此刻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怎么抵御?”中山国国君发现自己很冷静,他很钦佩自己能够平心静气说出这句话。

那名睿智的大臣、中山国新任左师回答:“可以拆下百姓的门板……”

中山国一位更聪明的人回答:“不如用布匹——门板虽然好,但那些泥球砸在门板上,无论是泥球碎裂还是门板碎裂,对附近的士兵都伤亡很大,不入收集百姓的衣服,串联成布幔围绕全城布防……”

仆人社会跟封建社会是不同的,仆人社会中官吏想爬上高位,无需给国家做出多少贡献,只要讨国君的欢心就行,为此,他们不惜不择手段。故此,新任左师虽然知道别人说的有道理,但他必须跟对方争。他打断对方话:“我们用什么缝这些衣服呢,用单根的线吗?一个粗壮的大汉衣服常有线开裂的时候,对方投过来的是能砸坏盾牌的泥球,这比一个壮汉的力量还要大,那些线能兜住泥球吗?”

更聪明的人回答:“可以用没有裁剪的布匹……”

新任左师反驳:“我们中山国哪有这么大的布庄?能储存足够环绕全城的布匹?”

破坏总比建设有用。其实,用布幔对付投石车确实有效,可惜的是中山国并不是商业繁华地带,没有大型的布庄,库房里存放足够多的布匹。所以那位更聪明人虽然想出了好方法,但却叫新任左师给破坏了,而且后者的理由十分充足。

城上这两人还在争夺“谁是最聪明人”的荣誉,城下,晋国南北城门开始用军号相互联系,一阵军号问答过后——天崩地裂。

用天崩地裂来形容晋国的总攻似乎过于简单。总之,当晋国人号角齐鸣的时候,中山国仿佛遭到了陨石魔法的袭击,满天都是飞舞的石弹,碎裂的石球四处飞舞,砸飞了盾牌、空中张牙舞爪的士兵大声惨叫,城墙上流淌的血液像小河、断折的武器、满地乱滚的士兵与石球残片……

天地都在颤抖,而且这种颤抖永无止尽。

隆隆声连绵不绝,第一轮射击过后,城墙上已经站不住人。中山国国君早已经撤到城下,他满脸痛苦的看着城墙上不断腾起的烟尘、时而飞到半空中四处乱溅的碎片,默默无语。

赵武这时候使用的抛石车武器,已经达到了中国社会元代(一千七百年后)的水平,处于青铜器时代早期的中山国怎能抵挡?

两日后,中山国都陷落,其国君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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