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铜锣敲响,列阵的袁谭军队伍如蒙大赦,赶紧偃旗息鼓的逃回同样水深近尺的邺城城内,人工河对面的徐州将士欢声如潮,城墙上的袁谭公子却是暴跳如雷,不等队伍全部入城,立即就让卫士把马延传到了自己的面前,劈头盖脸问道:“为何鸣金?谁给你的权力鸣金?出城前我是怎么交代的,那怕用尸体填,也要把那条河给填平,你为什么只攻了一次就鸣金收兵?”
“主公,冲不过去啊。”马延垂头丧气的说道:“主公在城墙上,想必也看到了,陶贼的防备太周密了,我军士兵连冲到壕沟旁边的机会都没有,再冲下去,也只是会让将士白白牺牲啊!”
“这个我不管!”袁谭公子大吼“我只要填平那条河,打开我军的突围道路!私自退兵,罪当斩首!来人,给我把马延推下城去,当众斩首!”
“主公开恩。”以高干为首的袁谭军将领一起跪下,争先恐后的向袁谭求情,高干还说道:“主公,马将军乃是冀州两世老臣,若是将他斩首,恐于军心不利,还请主公法外开恩,饶马将军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推下去当众杖责八十!”袁谭公子大吼,高干等将再次开口求情,却遭到了袁谭公子的断然拒绝,为了部下而自行决定退兵的马延也被立即推下城去,当着马延救下那些袁军将士的面,棍棍见血的重责了八十军棍,直打得马延是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几次痛晕过去。
袁谭公子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不得军心人心,当天夜里,几名被马延救下的袁军中级将领就展开了报复行动,领着几百士卒先是救出了重伤在身的马延,然后冲开了邺城南门出城向徐州军投降,临走时还顺手在城内点燃大火,给袁谭军制造了许多混乱伤亡,袁谭公子闻报大怒,急派彭安出兵去追杀,结果彭安领兵三千出城,兵马未到阵前,一小半的士兵就已经乘机开溜。逃到了壕沟旁边向徐州军投降,彭安见势不妙只得急退,重新逃回城里闭门死守。
军心涣散至此,袁谭军决策层当然是忧心忡忡,次日清晨,高干又向袁谭提出建议,建议袁谭乘着现在还有一战之力,尽起全城兵马,在夜间全力突围。不惜一切代价越过徐州军壕沟向东面开阔地突围,还要求袁谭公子务必亲自领兵突围,亲临阵前鼓舞士气,不要象前几次一样的躲在后方让士兵在前方厮杀,指望士兵打开道路再突围逃命。更别梦想着只派一军突围,再留一军守城。袁谭公子盘算再三,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孤注一掷的建议。
当日,袁谭公子命令全军准备夜战,把能带走的粮草辎重全部装车,并命令每一名士兵都准备三日干粮,孰料这么做等于就是告诉了众人自己准备在今夜突围。导致军心惶恐,士卒争相收拾行李包裹准备撤退,城内驻军乱成一团,潜伏在袁谭军中的徐州细作——也就是那个给高干送信却始终没找到机会的徐州军细作。乘机在傍晚时溜下城墙,泅渡到了护城河对岸,跑到徐州军防线前报告消息,也为自己换得了陶副主任的加倍重赏。
尽管徐州细作没能得知袁谭军的突围方向。但是陶副主任和贾老毒物等人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袁谭军定是往东面突围——因为邺城北面是无法逾越的漳水。南面是徐州军主力大营,西面倒是通往并州,可惜道路狭窄陈到又已经拿下了毛城,切断了袁谭军的去路,只有东面最适合袁谭军全军突围。所以陶副主任也没有犹豫,马上就派出了重兵赶往东面布防,西南两门也加派军队驻防,交代务必堵死袁军突围道路。
其实这场阻击战比陶副主任预想还要好打,入夜时袁谭公子虽然交代了在三更出城,在东门外集结然后突围,但是二更才刚刚过半,胆子小得可以的袁军西门守将冯礼就已经打开了城门,带头逃出水深过尺的邺城,准备从西门出城的袁军队伍大为惶恐,还道突围时间已到,不等确认梆子声音就争先出城,绕过了邺城到东门外集结。
结果这么一来,军心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的邺城守军当然是为之大乱,彭安也是赶紧打开了南门,率军从南门出城赶往东面集结,生怕跑完了一步就没机会逃出去,人马争驰你推我搡,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乱糟糟的声音隔着好几里远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得知了这一消息,还在自家宅院里组织家眷上车的袁谭公子大惊失色,也只好让老婆孩子匆匆上车,领着主力打开东门提前突围,整个突围计划被彻底打乱。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偏在此时,源自太行山区的漳水因为春雨泛滥,山洪爆发,洪峰偏巧在今夜抵达邺城一带,导致漳河的水面突然泛涨,河水涌入地势低洼的邺城,平地水深数尺,袁谭军完全只能在齐腿深的水中向东突围,位置较高又有掘壕泥土建成土围的徐州军却几乎不受影响,居高临下猛击试图突围的袁谭军队伍,袁谭军大败,再是如何拼命都无法越过徐州军挖掘的人工河,被早有准备的徐州军杀得尸飘满地,死者无数。
从将近三更开始冲杀,直至四更过半还没有半点突围希望,相反地面上的水势还越来越大,深已及腰,同时参与战斗的士兵也越来越少,向徐州军投降的士兵还越来越多,看到情况不妙,袁谭只得赶紧率军退回邺城继续死守——还好,因为水面忽然上涨的缘故,还有徐州军的首要目标是堵死袁谭出路,所以徐州军还没来得及攻入城内,袁谭公子总算还有邺城这个立足地。
不过这也够了,回城清点兵马时,袁谭公子这才愕然发现,邺城里的三万守军竟然已经不足万人,带出城的粮草辎重丢了精光不说,邺城里饥寒交迫的百姓还乘机抢走了许多邺城存粮,使原先的库藏粮草直线下降到了不足三成,袁谭公子大怒,立即命令军队调查和逮捕抢粮百姓,发誓要夺回自己丢失的每一粒粮食!
更加打击袁谭公子的还在后面,一直到了天明时刻,袁谭公子才知道没有回城的自军大将张南和彭安等人,并非是死在乱军之中,而是带着亲信队伍投降了徐州军,徐州军围城工事旁挤满了投降士兵,还有不少邺城本地士兵干脆是拖家带口的向徐州军队投降。
让袁谭公子意外的是,张南和彭安这些大将都乘机投降了,倒是第一个打开城门逃命的西门守将冯礼逃回了城来,还跑到自己的面前表功献媚,但袁谭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奖励这个忠臣了,马上就大吼道:“把他推出去,乱刀分尸,尸首拿去喂狗!”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末将忠心耿耿,末将忠心耿耿啊!”
其实是想回城后找机会献城立功的冯礼将军被推出去了,带着不该贪心不足的懊悔被乱刀分尸了,袁谭公子也一屁股瘫坐在了楼板上,看着楼下地面上的积水发呆,口中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主公勿忧,干有一计,定可反败为胜,扭转乾坤。”高干忽然凑到了袁谭公子的耳旁,低声说道:“前番主公请降,陶贼许主公不死,今我军连战连败,已至穷途末路,待到天晴雨歇,主公再派人去请降,陶贼必然相信我军降意,然后又说陶贼上次在官渡欺骗我军,我军怕他食言反悔,须得陶贼亲临城下证明招降诚意,我军才能相信,陶贼贪图速定北方,必然同意。然后…………。”
听了高干的计策,穷途末路的袁谭公子沉吟了片刻,很快就要咬牙说道:“好!赌一把!若能杀了陶贼,城外陶贼兵马再多,也不足为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