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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旷野(六下)在宴会的后半段,宾主之间突然变得特别投缘起来几个年过半百的长老居然一边互相灌着酒,一边攀扯起亲戚关系几个部落之间原本距离就不算远,又都同属于白天鹅的后代,几百年来互相之间通婚不断长老们彼此之间的血缘么,自然也牵扯不断了!
一会叔叔拥抱外甥,一会舅舅看见了侄儿,越喝关系说热络一直喝到了后半夜,贵宾们才纷纷尽了兴令人李旭惊诧的是,喝了这么多的酒,他们居然还记得安排落雪后一同围猎并纷纷承诺各部派出最年青,弓箭最娴熟的好手,前来苏啜部听候西尔统一调遣
“你们在冬天打猎需要这么多人参加么?”听完陶阔脱丝的翻译,李旭有些不解地问在中原的时候,他也跟着大人上过几次山,每次出动七八个人已经算兴师动众比起刚才各部落承诺的人数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泥巴碗,根本不能摆到台面上来
“围猎,不是简单的射猎冬天黄羊跑得慢,四下围上去,可以连窝端最多一次,我们部落曾经打过两千多只阿思蓝的老婆就是在那年给他生的儿子!”陶阔脱丝打着哈欠姿势看起来也很美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打猎,她其实也不理解但在李旭面前,少女总是想表现得聪明睿智一些,以免给这个中原伢子看扁了去
“嗯!”李旭稀里糊涂回应阿思蓝的老婆给他生儿子与多打了几头黄羊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实在弄不懂但陶阔脱丝既然这么解释,他也只好囫囵吞枣地听着
“打猎,你去么?”陶阔脱丝见酒席前不再有什么值得翻译的话题,索然无趣地问
“我,想去,只怕大伙不愿意带我!”李旭脸又开始发红,讪讪地说道
“腿在生你自己身上,你不会自己跟了去况且你又不是不会骑马,不会射箭!”陶阔脱丝眉头微蹙,瞪大眼睛批评
“我,我射不准!平时,平时读书,很少在马背上射箭!”李旭被少女瞪得心里发慌,嘟嘟囔囔地解释
“叫阿思蓝教你,他可是咱们部落最好的弓箭手!曾经射下过低飞的大雁!”少女见李旭脸红,赶紧笑着安慰
她是一番好心,反而激起了李旭心中的傲气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突然涌上了心头,烧得李旭直想与人打架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冷笑道:“射大雁有什么了不起,手熟而已我没练过箭,自然射不准如果日日练习,说不定连大雕都射下来!”
“就你么?”少女瞪大眼睛,哭笑不得地问大雕是空中之王,尽管双翼展开的长度足有七尺宽,当它飞在空中的时候,从地面上看去却只有酒碗大小那样的高度,非但弓箭不能及,就连部落里防卫敌人进攻的强弩,射到一半也会自己掉下来
李旭哪里知道传说中的射雕英雄,实际上只是一种夸张说法除非那头雕正巧扑下来攻击猎物,否则以它飞行的速度和高度,即便是古之养叔重生也只有对空兴叹的份儿见少女满脸不相信,低声发誓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射一头雕来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少女顿时晕生双颊,不再笑李旭吹牛,反而关心起那根本不可能得到了礼物来
对啊,为什么呢?李旭也奇怪自己怎么无端想起送人礼物努力皱了皱眉头,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来“这,送你就送你了,反正那东西未必好吃,又不能带回中原去!”
“你!”少女脸上的羞涩瞬间又变成了恼怒,趁人不注意,伸出手,狠狠地在李旭身上掐了一把然后掉过头去,再也不肯与他说话
李旭被掐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来只好红着脸,一遍喝酒,一边在肚子里骂道:“没有教养的胡人,手上居然这么有力气,哎――嘶!”
这回掐他的却是徐大眼,李旭被掐得回转心神,才发现原来酒宴已经接近尾声,攀扯完了亲戚关系的长老们正在向主人致谢
糊里糊涂地举起酒碗,糊里糊涂地与苏啜西尔喝了今夜最后一碗酒,又糊里糊涂地听了部落长老额托许多带着感谢意味的赞美之词,李旭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了大帐借着月光,他看到九叔脸色阴沉得厉害,想跟对方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必须留在草原上的理由,机会又被张三叔给抢了走喝酒素来没德的张老三上了马后,随即趴在马鞍上人事不醒慌得李旭不得不跳下坐骑,一手牵了张三叔的马缰绳,一手拉了自家的牲口,慢慢向商贩们的营地前进
“唉!”孙九见少年人依旧像原来一样热诚厚道,满肚子埋怨话反而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拍打着李旭的肩膀说道:“本来答应你父亲带你到草原上躲避兵役,唉,有些事情可能是命里注定,躲也躲不掉!你不愿意吃大隋朝的军粮,可苏啜部的羊肉也不是都白送!”
“怎么回事啊?九叔,难得苏啜部要打仗么?”李旭放慢了脚步,茫然地问
草原上夜风很大,吹得浮云在半空中飞快游走阴晴不定的月光下,九叔的脸色也如天空中云层般起伏不停过了好一会儿,老人的脸色才渐渐晴朗起来,叹了口气,幽幽地问:“旭子,你难道没听见他们张口闭口不离奚族!”
“我只听懂了几个词奚族,索头水,鸭子什么的,好像他们开始喝得不太愉快,后来却又攀起了亲戚!”李旭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他的突厥语不算太差,但霫部长老说的突厥话里却带着浓浓的本族腔调,让他实在无法听懂
“也难怪,你毕竟还小,不懂着酒席上的套路!”孙九摇摇头,说道“你今晚其实帮了苏啜西尔一个大忙,若是当时不答应留下,恐怕各部长老们也不会突然间对苏啜族那么热络!嗨,也许这都是命,冥冥中注定了的事,人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李旭听得更加糊涂了,从九叔的话里推断,好心霫族之所以面临战争,与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而在酒席上,自己除了如预先与九叔商量好的那样,向西尔族长提出了在苏啜部借住一段时间的请求外,几乎没跟其他霫族人说过一句话莫不成自己真的背负着某种命运,随随便便一个请求便可以打破草原上的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