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连曜眼角的疤痕被打的通红。连曜愣了愣,宝生得空跳了出去数丈远,隔着桌子咬着牙骂道:“你混账!”连曜摸摸自己带血的耳垂,冷冷道:“我混账,你就不混账!”
宝生啐道:“你嫁祸我家人,你混账!连累我父亲下狱。混账!你,你,数次欺负我,你混账!”骂着就捡起茶几上的杯子狠狠掷过去。
连曜偏了头,杯子擦着头发歪过去,脆脆碎在地上。连曜看了一眼地上的瓷渣,似乎被激惹,顿了顿,冷冷道:“刘家为官不正只知自保,就不混账!你父亲行妇人之仁却进虎狼之窝,就不混账!你只会逞匹夫之勇连累家人,就不混账!”
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宝生猛然听了,虽然很多都不明白,心里极不同意,但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恨恨道:“你有理,整天让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膈应话,你有理,就容了你来欺侮我!”
连曜冷笑道:“我还就欺侮你了,怎么样。”说着就要上前,宝生急了,掏出佩刀,道:“我,我,你,你再上来,我,我就”说着仰头就把锋刃弯处对准了喉咙。
没想到连曜竟朗朗笑了,停了道:“韩姑娘,说你匹夫之勇还不服气。”说着走上前从宝生手中掂夺了刀尖,竟对准自己的胸口,道:“宝刀不是对着自己的脖子,而是用对准敌人的心口。”说着竟握着刀尖咔嚓咔嚓要插入胸中去。
宝生看得心慌,刀柄就虚虚脱了手去,哐当跌在地上。连曜挑了眼睛冷冷道:“你敢将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就不敢刺进人心里?说你匹夫之勇,又有何不可?”宝生心里恍惚,没仔细听进这话,只是喃喃自语道:“我不会伤人,我不会伤人。”
连曜叹了口气,转身出去道:“你先洗漱收拾,待会儿在用饭。”随着门板阖上,话就落在了外面。
宝生缓缓蹲下,捡起宝刀,喃喃道:“我不会伤人。”
连曜出了小院,夏夜如水,银河星汉耀耀于头顶。每次回到这里,连曜都感到莫名心安。缓缓踱步,半月来的操持劳顿稍稍暂去。信步来到下厢房,见房内有灯火,便推门进去,见李医师正在灯下赶着烧丹配药。
李医师头也不回,嘴上招呼道:“你回了。”连曜嗯了一声,捡了张椅子靠下,道:“这些天有劳你照顾着这韩丫头了。”李医师不理会道:“你怎么咳的更厉害了,之前的药可按时服了。”连曜道:“服了,这些天忙的有些不歇气,咳得不得力。”李医师停了手中的活,上前搭了连曜的脉,道:“只怕那天水中救人时候被撞了肺脉,伤势可大可小,你千万注意。”连曜点点头。
李医师道:“你准备怎么和她说?她倒是问过几次话头。”连曜毫不犹豫道:“实话实说。”李医师扫了扫连曜,道:“以诚相待,也好。”连曜低头不语。
李医师又问:“何时启程?”连曜有些感慨,道:“十日之后,这些天已经与邓中宽等人交接混合,编队集结已经完成,等手续齐妥,便要奉旨出征。”李医师嗯了一声,手脚不停从各处簸箕中拣出药物称量配伍。
半响,李医师深叹口气,缓缓道:“此去艰难险阻,你可多些担待,别像你老子爹一样,急急忙忙的话都不给我留句整的。现在能和我唠唠药理毒物的人都没几个了。算你一个。我儿子又是个市侩巴结之辈,我这辈子所学可算是后继无人了。”
连曜听得李医师提及父亲,不由得很是黯然,只是望着灯火出神。李医师又唠叨开:“我这些日,很是配了些药物,你都带上,战场险恶,只希望你派不上用场!”连曜点点头也不作答。
待出了李医师处,连曜方觉夜已中深,见宝生厢房内灯还亮着,想到刚才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却见哑婆子赶上来,连曜问道:“姑娘可用了饭。”哑婆子摇摇头,又指指连曜,又回头指指房内,恩恩呀呀做了吃饭的样子。连曜愣住,问道:“姑娘还没用饭?”哑婆子又指指连曜,又拼命指着房内,然后两个手指一并,做了吃饭的样子。
连曜突然有点明白,点点头道:“知道了。”
连曜推门进去,见宝生呆坐在胡床上凝视着烛罩洒下的剪影,面前的饭菜并未动得。烛光中宝生微微仰起的下颌,侧影显得伶仃却带着难折的孤傲倔强。长发似是洗过,没有刚才的狼狈,沿着额角微微垂落腰间。沐浴后双颊特有些晕红,面容柔和了光彩。连曜注视着她的眼睛,却觉得多了些凝重苦闷,不由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冷冷道:“为何还不用饭。”
宝生回过头来,平静道:“连将军,我有话想问。”连曜郑重道:“我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