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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殿后的东苑御河边,宫姝们正忙忙的赶着入夜前为流觴曲水宴会端菜送果。首席上座,端坐着正是淑贵妃,一旁圣公主苓苒伴着母亲,再下首坐着是一些相要好的嫔妃。贤淑贵妃缓缓道:“皇上龙体欠安,三月三留在玉熙宫休养,也不过来咱们这流觴曲水宴,只有几个老姐妹聚在一起,过个节气。”众嫔妃皆叹息称是。贤淑贵妃又道:“大家不要拘束,就着这流水祝愿皇上早日康健。”
说着斜了手中的酒杯,泻出半杯清酿。大家依言而行。正说着,内侍过来报:“太子在前殿求见。”贤淑贵妃点点头,正想离席前去。苓苒起身道:“母妃,既然哥哥来了,我陪你过去吧。”贤淑贵妃笑望过女儿,眼角不由浮出浅浅皱纹,道:“最是你事情多。”
前殿,太子璁不安的踱来踱去,甚至贤淑贵妃轻轻过来也没发觉。圣公主苓苒跳到太子璁背后,伸了手捂住哥哥眼睛,本想哥哥像平日般笑着掰开,没想到太子璁猛然甩开自己,之后更是一把推开。圣公主猛不及防,差点跌倒,贤淑贵妃吃了惊,扶住女儿,叱喝道:“你这是作甚。”
太子璁心中烦躁,经母妃问责,道:“那倒要问问这个好妹子。”贤淑贵妃冷冷道:“我问的是你,有什么事情径直说了边是,问你妹子作甚。”太子璁冷笑道:“今日我遣了赵又廷去刘家问元宵行刺之罪,本来已经可以缉拿归案,却不想从天跳了个谢家小郎出来,领了父亲的黄折子手谕,硬生生阻了赵又廷的路子。我倒要问问妹子,这折子是哪里来的。”
贤淑贵妃听了,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阻了就阻了,何必失了风度。此时先给刘家一个提醒,却留条后路,赢得世家的惧怕和敬畏。也没有什么差错。”太子璁还欲分辩。贤淑贵妃转向圣公主,和煦道:“苓苒,你哪里拿的折子,为何要与以谢睿。”圣公主微微一笑,平静道:“我去玉熙宫探望父皇时候请的旨意。哥哥,我这应该也是助你。退一步,你今日派人去抄捡刘家,缉拿了犯事罪人,可你真的能撼动世家门阀?余下的只会惊惧自保,父皇此时也许不会说什么,可你能保得人心不会倒向其他藩王。”
太子璁被妹妹说的气堵,却无可辩驳。圣公主接着道:“而这几年,你一心改革积弊,却触犯了许多禁忌。要不是母妃暗中帮你调和安排,许多老臣早就想参倒你。为了扶你正位,父皇已然冷淡母妃。你还是急急独行。这三月三的好时节,早年都是父皇带着我们一起河边取乐。可近年,父皇何曾踏足过坤宁殿!”太子璁生气喝道:“够了,本宫不需要你教训。”
贤淑贵妃被女儿说出了心事,无限伤感,冷冷对儿子道:“你不要在此大呼小喝,苓苒说的有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而不是推行新政!”
云熙宫浣溪旁,闵氏扶着英宗在溪边草地上对坐着,傍晚静好,只有淙淙流水逝去。英宗觉得自己虚弱的厉害,强撑着望过闵氏,只见她逆光侧脸、睫羽婉约,脸上细微的痣记亦看得清。英宗忽然恍惚起来,三十年前慈庆宫后殿,撑着宫门等自己下朝回去的少女这是这般颜色。不由唤道:“眉儿眉儿。”闵氏偏过头,轻轻问道:“皇上找谁,臣妾唤去。”英宗猛然回神,苦笑道:“不找谁,只是想到旁人。”闵氏涩涩道:“是想念淑贵妃吗?”英宗勉强抬起手,抚摸着闵氏的头发:“你倒是很像她。”闵氏不说话,低了头靠到英宗胸口,半响方道:“皇上心中的人是我也好,把我当做影子也好,只是此时我在你身边,我就此生满意了。”
英宗紧紧揽着闵氏,急急道:“朕去后,你务必跟着连将军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闵氏笑道:“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皇上去了,我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英宗揽过闵氏,闭上眼睛道:“朕第一次见到你,你在帐中吹埙,月下形影清瘦,像极了……”闵氏苦笑道:“是像极了淑贵妃。”英宗疲惫闭上眼睛,心中叹道:忽忽数十年,物是人非,眉儿,当年那咬着嘴唇等我下朝的少女为何就变成冷酷恋权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