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在前带路,宝生压着步子从内厢行出,今天起的早,折腾半日,眩晕的很,偷瞄四周,见妇人多不认识,不禁心思紧张,手心涨的都是汗。忽而瞅见左排中位,那日见过的连母甄氏正冲自己颔首轻笑,遇见熟人,不由稍稍安定些,也略微点点了头算是回礼。又很想看看睿哥哥来了没有,可惜隔着垂帘,看不真切。
宝生端坐首席,刘老太君在一旁,亲手为她将双鬟髻挽成一个发髻,用罗巾包住,然后插上一支竹发笄。又听得有司喜道:“初加完成,请姑娘到内厢换衣。”宝生依言站起,回到内厢房,换上素雅襦裙,出来隔了帘子向父亲行正规拜礼。
拜完,刘老太君上前去掉宝生上的竹发笄,换上一支秀气的墨绿通亮玉质发簪。有司连忙道:“二加完成,请姑娘换衣。”宝生又换了曲裾深衣,面向各位正宾行正规拜礼。乘此机会,宝生用眼角仔细向前厅内各人扫了扫,却独独没有看到睿哥哥,失望之至。
连曜在外厅挨着数位相熟的同僚,拣了个清净的位子,听得大丫头出来主事,便向花厅瞥了一眼,宝生正隔了帘子恭谨向宾客行礼,只见她穿着淡红底金色纹衣裳,领口微开,胡袖微垂,腰间系红色皮质腰带,上面缀有两排玲珑青玉璧。整件深衣紧紧裹住身体,尤其衬得身腰灵动婀娜。发间一支微翠步摇,额前缀着桃红花瓣。数月前初见之时,只道这女孩年岁尚小,不懂人事。几次见过,却又觉她精灵古怪,今日如蝴蝶羽化,这女子与平日大为异同。
连曜脸上悄悄泛红,赶赶举了酒杯抿了一口,却又忍不住再望过去,眼见宝生眼巴巴的隔了帘子向这边瞅来,心中正微动,宝生却低了头失望收了眼。连曜左右一扫,突然明白什么,冷笑数声。
王二也挤了过来,挨着连曜坐下,笑道:“今日被刘灵请,本还不想来,只因要陪着母亲妹子,才跑了这一趟。还真没来错。刘灵这表妹确是个可人儿。你看那小脖子抹白抹白的,小腰一捏可以生风。就是怎么看着眼熟,好像哪里见过。”王二喝了几口,嘴上喋喋不休。连曜听得烦躁,猛然一把推开王二,道:“这里热的很,我出去走走。”说罢,不理会王二,偷偷出了前厅。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在有司的祝辞中,宝生最后换上珍珠钗冠和礼衣行礼答辞。厅内微热,礼服厚重,宝生又隐隐出了一层薄汗,加上钗冠压着发髻,宝生只能微扬着头,生怕头饰滑落下来。
刘老太君望着宝生憋得满脸通红,很是心疼,偷偷递去帕子。宝生拽了帕子,回头一笑,悄悄拭去额上的汗珠。刘老太君欣慰之至,想起女儿,又觉伤心,不住的拿帕子拭泪。韩云谦隔着帘子,看着女儿换上一道道衣服,由最初天真浪漫的短褂到素色襦裙,待从妖娆深衣换到华丽礼服,自己就仿佛呼呼过了小半生,和秀卿初为父母的喜悦,到宝生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一家三口四处游历,看到女儿一路长大,转眼就由个小小丫长成眼前俏美少女。可是秀卿已经不身边,韩云谦梗咽起来,喃喃道:“秀卿,你在天上看到没有,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连曜出了前厅,刘家小厮只道他要出恭,便指指了回廊下首。外面清凉许多,可周身只觉得燥热,连曜也不知要去何处,胡乱信步沿着游廊走了起来,越走越深,正想折返回去,突然舒安从后面追来,紧紧的说:“爷,不好了,监察司赵老爷和着些慈庆宫的人围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