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听了心中气恼,身子微颤,只道这个罗刹鬼阴魂不散,行事乖张,得了便宜还卖乖,各种想法闪过一遍,反而自觉好笑,不由抬头轻蔑眺了一眼连曜。
连曜眼角无意扫过宝生,又见她嘴角微笑,神色鄙夷,更是生气,想到今日真是不该随了母亲的心思,巴巴跑过来讨这个嫌弃,顿生离开之意。正想着怎么说话告辞,却见母亲拉着宝生的手不放开,又命丫头捧上各色礼物珠花缎子,竟是从未有过的欣喜。
连曜又心软下来。自从十岁起,家中突生巨变,人事四散,沦落艰苦,之后除了连珍儿出嫁生了小子,母亲平日从未展眉。此时见的这样情景,怎么也不肯打扰母亲兴致,只能强按捺着性子闲话,只是不再看过宝生。
甄氏又问过许多话,说道宝生多大,宝生答道:“虚岁十六。”甄氏连忙道:“可行了箳礼?”宝生答道:“箳礼定在下月初三。”甄氏欢喜转向韩驿丞客气道:“韩大人,我与韩小姐一见如故,很是有缘,到时候要是也能庆贺同喜,可好。”韩驿丞谦虚道:“小女箳礼都是外家刘氏定下,听说请了不少各家女眷。连老夫人能出席,定会蓬荜生辉。”
甄氏又装着闲话的样子,抿了一口茶,问道:“韩小姐可曾定下人家。”韩驿丞为难了一会,答道:“还没定下,但早已与江西豫章府族人商议过,确有些意向的人家。”甄氏大感失望,端着茶碗怔了怔,答道:“老身还以为韩大人会在京城定居。”连曜听得此处,心里却大感轻松有趣,本来一直侧对着宝生,此时却大方转过去,却见宝生神色片刻凝滞。这边宝生蓦然想起睿哥哥,几日来的期盼激动,听的此话,仿佛被父亲鞭笞,置身荒野空地,四处呼唤也无人应答。
连曜观察着宝生的表情,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浅笑。宝生陷入愁绪,不能自已,突然察觉旁人目光不善,见又是连曜,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强收起心绪。
韩驿丞继续答道:“外家也希望我父女能留京城,但下官自小父母去世,由族中长老教养,祖屋薄田也是族中亲友帮忙打理,这些年我不务实事,也不是什么能人,确实亏欠了族中大小。前些日子族人来信说长老已然老矣,希望能再见我一面,便起了归家退隐的念头。”
甄氏心中惋惜不已,一时无可劝对,再聊了会儿,拉着宝生的手深叹口气,也就告辞出来。宝生只觉这位甄夫人和善的很,全不似连曜跋扈可恶,便也随父亲恭敬送客出了厅外。连曜瞥见宝生对母亲态度礼貌,厌烦之心也稍淡了去,微笑辞过韩驿丞,又向宝生一揖,笑道:“韩小姐冰雪聪明,预祝早日觅得佳婿。”说完爽朗一笑,挑着眼睛看宝生的反应。宝生心里气炸,像只小猫蓬开了毛,却碍于父亲在面前,不能发作,只能别过脸去,生生忍的满脸通红。
路上,甄氏连连唠叨着:“我瞧着着姑娘倒是合意,大方娇俏,定是个容人的媳妇。只是可惜,要离去京城。”却见儿子没有搭话,于是挑了车帘布,见儿子骑马一旁,神色凝重的很。于是连唤了几声:“曜儿曜儿。”连曜方回过神来,道:“刚刚想到朝廷中有些事情未与韩驿丞交代,要紧的很。母亲请先行,容我折回去说完再便赶上你们。”甄氏点头道:“既然是朝廷中的事情,那快去快回。”连曜又嘱咐舒安了几句,就只带着舒七跨马原路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