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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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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姐姐怎么能去做姑子,太子爷那边……”

程玉酌摇头打断了他。

“太子爷在潭柘寺,还不晓得。皇命在上,不能久等了。”

程获更着急了,一旁的小太监催促。

“姑姑快随了程将军回家一趟,也算全了人世情分,日后遁入空门,便了无牵挂了!”

程获脸都青了。

程玉酌连忙拉了他的袖子,同那小太监道好。

“有劳公公了,那便走吧。”

程玉酌说好,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押她出宫的太监迷惑了一下,“姑姑家在这边?奴才不是记得在另一边?”

程获也迷惑了,但他并未言语。

程玉酌笑笑,“我家在程府,程阁老府上。”

“程阁老?”

小太监晕了,“姑姑莫要糊弄咱们,姑姑何时成了程阁老府上的人?”

他看向程获,“程将军恐怕都不知道吧!”

程获虽不解,却未承认。

程玉酌更是不急,“是不是的,到了也就知道了。”

程玉酌快步往程访程阁老府上而去,小太监一头雾水地跟着。

到了程府,程家人果然是不识得程玉酌的。

小太监气呼呼地叫了程玉酌,“姑姑这般不服管教,奴才可要叫人来了!”

程获也拉了她去另一边问话。

“姐,程阁老府上就算与咱们家有旧,只怕也不会相认。”

程获两次上门,都被程阁老两句话打发了出来。

程获忧心忡忡。

程玉酌却从行李中拿出一封信来。

“这是?”程获不解。

程玉酌没有解释,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了程府的门房。

“就说程娴回来了。”

门房见她有信,又见她定定站在门口,不慌不忙,连忙进去通禀了。

小太监等着看笑话,不想程家的门却开了。

门房气喘吁吁。

“姑娘,老爷有请!”

小太监下巴差点惊掉!

还真是程阁老家的人?

程府书房。

程阁老程访在书房中拿着信,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出神。

是程谦的笔记,一点都没有错。

程谦的字写得好,自有风骨,正如他的人一样,清风朗月,敢作敢为。

程访自认从来都不如他。

两人是一起中举,又一起中了进士的。

程访是乐平程氏的嫡子,有族人提携,名师教导,能年纪轻轻中举不意外,可程谦却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程访是秋闱那年识得的程谦,两人一见如故,本以为无甚血缘关系,谁想程谦竟就是他同出一门的堂弟。

不过是程谦父亲与家中闹翻出去单立门户,这才离了乐平程氏。

但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两人越发亲近,一起读书,一起进京会试,一起榜上有名。

程访一直最欣赏的,就是程谦的恣意潇洒,他每每有想不开的事,便于程谦诉说。

直到后来,他姐姐仁康太子妃出了事,程访无意间得知内情,脑子一片空白。

程谦来找他,他本不想说,可他无人诉说,闷在心中,人也快闷死了。

他说了,程谦震惊。

“这样的人,不配做皇帝!”

程访连忙捂了他的嘴。

“别胡说!你想死吗?你想程氏一门灭绝于此?”

程谦不说话了,只攥紧拳。

他们都知道,改变不了大局。

又过了几年,江南有人写诗祭奠仁康太子,更写了仁康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

皇上勃然大怒。

然而江南那些读书人恣意惯了,先下令抓了几人,反而引得他们越发祭奠仁康太子夫妇。

程访当时便道遭了糕。

可他不敢说,他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

程谦出手了。

程谦当时在扬州为官,他治下就有人呼应。

他立刻修书传给当地读书大族,隐晦地提醒这些人家,一定要避开仁康太子夫妇,不然招来杀身之祸!

程谦做了程访不敢做的事情,程访心里稍稍得到了平复。

可家中长辈却摇头,“程谦活不长了。”

程访吓到了,想要修书提醒程谦收敛,可当天就听说皇上下了命,寻了借口贬了程谦。

他心想贬官而已,总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可没多久,程谦死在了被贬的路上。

程访懵了,浑浑噩噩许多日才打起精神。

他想着好歹替程谦料理后事,照拂子女,但家中长辈按住了他。

“程谦死了,你也想死吗?程谦一脉另立门户,他死了无关紧要,你要是死了呢?乐平程氏百年大族,大厦将倾!”

程访想想偌大的乐平程氏百年大族,多少人身在其中,又有多少人依附生存。

他是嫡枝嫡子,他不能自毁程家的长城。

然而没多久,程谦妻子死了,三个儿女被舅家所卖,程访愕然,想要寻人已经无处可寻。

从那时起,他将所有秘密封存心中。

他想浑浑噩噩地凑合完这一辈子,也算是交差了。

可皇上偏偏要重用他。

每一次升官,程访仿佛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恶鬼吞了一半。

待到他万丈荣光地迈进了阁老的行列,日后配享太庙,受子孙后代敬仰,他已经感觉自己没有了灵魂。

这阁老之位,是他姐姐的死换来的,是程谦的死换来的,是程谦妻离子散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文字狱里死的人换来的!

他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程访拿着程谦的信发愣。

程谦在信中拜托他照看自己的子女,可是信没有送出。

程访想,就算信到了他手中,他又有几个胆子去管?

也许程谦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将这封信压在了箱底。

程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心中翻江倒海。

直到程玉酌被引了进来,程访拿着信坐在上首看着她。

她和比她弟弟程获更像程谦。

“大伯父。”她如是叫他。

程访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了桌案上。

“你都知道了?”

程玉酌说是。

“当年家祖父与家中不和,离家令立门户,大伯父与家父乃是堂兄弟关系。父亲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并未告诉过我们姐弟,直到父亲出事,给大伯父写了这封信,信没寄出,父亲便没了,我姐弟三人走散,至今方才得聚。”

程访早已认出了程获,可他不想再提当年的事了,尤其在这样的关头。

他两次拒绝了程获。

他看向程玉酌,看着她长着程家人的面孔,言语和缓了些许。

“你来何事?”

程玉酌行了一礼。

“侄女今次过来,是想告诉大伯父,皇上已经知道了侄女身份。”

程访愣了一愣。

“你弟弟已封了将军,皇上早晚要知道的。”

可程玉酌又道。

“皇上今日见了侄女,道罪臣之女不应在宫中做女官,命侄女削发剃度,皈依佛门。”

程访这次愣得时间久了些,程玉酌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好像有什么情绪压不住了。

程访心头大浪翻滚。

当年仁康太子妃便是想要皈依佛门,皇上不是不许吗?

如今这是做什么?

“皇上真让你皈依佛门?”

“是。”

“呵!”

程访没忍住冷笑出了声。

程玉酌看了他一眼,又道,“皇上说,让我这辈子干干净净地守着,这才好得很。”

程访闻言一阵战栗,面色扭曲起来,连连冷笑三声。

程玉酌看到他紧紧攥着的手暴起了青筋。

程玉酌见状暗暗叹气,却没有停止说下去。

“姑母仁康太子妃当年,也是想这样干干净净地守仁康太子一辈子吧?”

话音一落,程访砰地一下扫落了桌上茶盅。

他情绪再抑制不住了。

“是!我姐姐当年就想这样守一辈子!可他不肯,他三番四次骚扰我姐,以权势压迫她一个失了丈夫的弱女子,直到将她逼到半夜跳湖自尽!”

程访咬牙切齿间,眼泪砸了下来。

“他这算什么?再牺牲一个我程氏的女儿,弥补他的后悔吗?我程氏的人牺牲得还不够吗?他还要怎样?”

程访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小厮惊吓地在门外问询,“老爷?”

“滚开!”

小厮迅速跑远了。

程玉酌看着额头青筋暴起的程访,重重叹了口气。

半晌,她慢慢行了礼,“大伯父息怒,侄女只是……”

“你不用说了!”

程访打断了程玉酌,转头看向了那封程谦的旧书信。

“本就是我欠你们的,是我欠这世间太多死去的人的……”

他没有说下去,挥手让程玉酌在此等候,大步出了书房。

毅然决然。

“我去面圣!”

潭柘寺。

赵凛刚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传话的冯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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