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绍似乎也会想起了,那个临死前一丝不挂,下体血流如注,死不闭眼的少妇,还有那两个稚嫩的如花蕾般的小女孩哀哀的哭泣,他的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目光平望着远方的营寨,用阴郁的嗓音说道:“我们是山贼,但也是有准则有底线的山贼!有些事可以做,但有些事情……别的山贼可以做,但到了我裴元绍这里,却就是不可以!……若不是法不责众,他小子敢坏了我定下的规矩,老子早就做了他!”
光头讪讪一笑,目光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山寨,心里寻思着:“这回看来大当家要借题发挥,二当家要倒大霉了!”
等裴元绍临近了寨子,寨子里似乎是认出了裴元绍,这才高声呼唤道:“大当家回来了,大当家回来了!”
然后寨门大开,一群土匪欢呼着涌动着自里面出来朝着裴元绍迎了上去。
“老三!老二呢?!他是不是又在里面胡搞?!”环视了一下人群只看见三当家白喜,裴元绍皱着眉头问道。
白喜心道,李奇那个家伙正在黄泉路上喝孟婆汤,走奈何桥呢,哪里还在里面啊,昨晚我还在他屋子里睡的呢。
但嘴上还是说道:“大当家,你经常提到的周仓周兄弟来了,昨日你不在,我们就留他和他的兄弟在我们双峰寨过夜的。”
听到周仓这两个字,裴元绍强健的身躯猛然一震,一副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白喜,待他细细询问确认无疑时,他才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老天爷,你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然后他没有经白喜的搀扶,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健步如飞拔腿就往寨子里面奔,一边疾走一边哈哈大声唤道:“周仓,你小子快给我滚出来,咱们好好打一架,看看你这些年长本事了没有!哈哈哈……”
“二当家的事儿也不问了?”白喜呆呆地看着滚雷般远去的裴元绍,呢喃道。
这时光头凑上来小声问道:“周兄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喜瞧了光头一眼,想起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叹了口气说道:“一言难尽啊。”
“那……二当家呢?”光头继续问道。
“他呀……也是一言难尽啊。”白喜一愣,脸色怪异地说道。
裴元绍四处乱找,在兄弟的指引下才来到周仓的住处。看着紧掩的门扉,本想一脚踹开门进去的裴元绍突然止住了脚步,搓着手站在门外嘿嘿笑道:“我不急着进去,你也别急着出来,让我猜猜你小子现在变成什么德行了……嗯,六年前你的功夫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而这六年我勤耕不辍,如今你怕是不是我的对手了。另外,我还自创了一门刀法,叫‘天魔刀法’……够气势吧,不是我自夸,厉害着呢!在兖州不仅是官军想剿灭我们,就连其它山头的同行也想摘桃子,但都被我带着兄弟们给打了回去。比你这个一心扑在你的奇技淫巧上的家伙强吧……”
见里面没有丝毫回应,裴元绍“嘿”了一声,胡乱摇了一通脑袋指着门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些年死哪里去了,我裴元绍好歹在兖州地界上也是号人物。而且我的名字特殊啊,人家都是两个字,而我三个字,响亮!根本不用你费心思打听就能知道我在这儿发财,而你也不来看看我,弄得我都以为你死在外边了!”
里面依旧没有响动,裴元绍有些恼了,破口骂道:“我都站在门外半天了,笸箩话也说的口干了,你不开门也该吱个声啊!”骂完,裴元绍狠狠地朝着门踢了一脚,“哐当”一声腐朽烂木头门就摇摇欲坠了,自门头上落下一阵土灰,这才敞开了门户,裴元绍这才看清楚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就在裴元绍纳闷地拍打着头顶上的黄土,骂了一声“见鬼”,待转过身子,才发现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双手环胸,靠在木桩上饶有兴致地对他含笑而视时,瞳孔陡然一缩,惊喜、酸楚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使得他的表情非常复杂。最后他嘴唇剧烈地哆嗦了几下,双眼一瞪唬着脸骂道:“你小子躲在后面作死啊,也不啃一声!”
说着他飞快地奔上前,一个熊抱将周仓狠狠地搂在怀里,然后使劲儿地晃着周仓的身体又哭又笑地喊道:“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打听都寻不到你,还以为你你死了呢!”
周仓一挣扎却挣扎不开,只得没好气地说道:“你都混的像模像样的,我再不济也不该比你差吧……快松开,你这样子像什么!别改诉我,你以前号女色,现在改成男风了!我可听说,你这些年不近女色,过的跟和尚似地啊!”
裴元绍一听果然飞快地将周仓一把推开,嘴里狠狠地往地上唾了几口,指着周仓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嘴上不积德,这些年这臭毛病还没改!老子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染上那般下三滥的癖好!”
“我是没改,倒是你变得像个君子了!”周仓上下打量着裴元绍呵呵说道,看到裴元绍脸色一暗,周仓就知道又触到他心头的伤疤了,忙说道:“走,我带你去见见我师父!”
裴元绍顾不上感伤,诧异地望着周仓纳罕道:“你何时拜的师?我知道你小子心气高,轻易不服人,能让你甘心以弟子自居的人怕是大有来头吧?”
见周仓笑而不语,裴元绍也不多问,上前拉起他的胳膊就要走:“咱们是生死兄弟,你的师父就是我裴元绍的师父,既然这次他来了,做晚辈的就该亲自去拜见他老人家才是!”
矮墙那边的张扬,廖化刘表等人却是把周仓裴元绍两人所有的言语姿态都看在了眼中,对两人的兄弟情谊感叹不已。
原来两个粗犷高大的汉子之间,也有这种触到人心最柔软之处的感情啊。从几人的眼中看到的不仅是感动,还有就是羡慕和由衷的高兴。羡慕她们能互相有这样一个彼此牵挂的兄弟,高兴他们饱经战乱离别、人世苍茫,六年后终于相聚了。他乡遇故知,这种人间让人幸福的事情,一个人一生中能遇到几次呢。
张扬瞥了一眼身边几人一眼,这才一震衣袖自矮墙后面走出来,朗声笑道:“不用去了,老人家来了!”
裴元绍东看西看也没见到别人,周仓笑着捅了捅裴元绍,上前恭谨地向张扬行了个礼道:“师父!”
裴元绍惊讶地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笑容可掬地张扬,使劲儿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拉过周仓小声道:“你这师父……可真年轻啊!”